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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既明点头,道:“我把苏砚也埋在此处吧。”他们虽在京城长大,然而如今已离得太远了,那里遥远得就像一场梦,再无半点真实感与归属感。
当天下午苏既明就在众人的帮助下为苏砚建造了一处墓地,他亲手为苏砚写了墓碑,上书吾弟苏砚之墓,落款兄苏清哲。
羲武的动作也不慢,晚上便将苏砚那根骨头制成了一柄锋利的骨剑交给苏既明。至于苏既明想用它来做什么,他没有问。
寨子已成一片废墟,重建家园并不容易,乌蛮族人们临时搭建了一些简陋的茅草屋,晚上便歇在屋中。
羲武和苏既明睡在一处,苏既明睡不着,直勾勾地望着屋顶出神。曹昆带着数千士兵出海,经过浩劫后,只余下几人存活,都已讨回海的对岸去了。金翅大鹏雕闹出如此大的阵仗,加上那几名幸存者回去后的复命,想必岭南的人也已知晓此地的情状了。夺取圣物的计划失败,且永远地失去了希望,不知魏琼心中是何感想?
想到魏琼的绝望,苏既明心中便腾起一股快感。然而这样,还远远不够。
羲武也没有睡,但他只是轻轻抚摸着苏既明的长发,一声不吭。他温柔的抚摸,让苏既明被仇恨煎熬的内心舒缓了不少。
突然,苏既明道:“我再歇两日,待身子养好,便回岭南去。”
羲武道:“好。”
又过了一会儿,苏既明靠进羲武的怀里。他抓着羲武的衣襟,将脸埋入他胸口,情绪忽然间有些激动:“我问你了你日后的打算,你却不问我有什么计划吗?”
羲武依旧不问:“我陪你。”
这三个字令苏既明的手指猛地绞紧,片刻后又松开了,长长吐出一口气。
羲武吻了吻他的额角:“睡吧。”
两日后的清晨,熊莱如常到屋后的水井打了水端回屋里。这阴暗偏僻的小屋往常只住她一人,虽简陋,却一贯干净,可是此时此刻,墙边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屋子里弥漫着腐烂的臭气。
熊莱端水到床边坐下,把布用水沾湿,开始为那男子擦拭身体。
蛊虫在男子的七窍里钻进钻出,那男子没有任何反应,因他已死了许久——这正是卜天的尸体。
卜天死后尸首被盗,盗掘人正是熊莱。她一生无子,卜天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便将卜天视做自己的孙子一般。当日得知卜天被捕,她便想趁机给苏既明下蛊救出卜天,可惜苏既明有羲武的坠子护体,蛊虫不可侵体,她便将蛊下到了苏砚的身上。卜天终究还是死了,她将尸首盗回,用蛊虫养着,可惜蛊虫能修复卜天的容貌,却无法使他复生。
突然,熊莱听见屋后有响动。她警惕地停下动作,凝神停了片刻,外面似乎有人走动说话,她问道:“谁?”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熊莱放心不下,便推门出去,绕到屋后,什么人也没瞧见,又回到屋口,却见床上卜天的尸首竟烧了起来!
熊莱大惊,惨叫着冲过去想要扑灭卜天身上的火,却听身边有人叫她:“熊莱。”
熊莱回头一看,只见苏既明站在她的背后。苏砚已死,她自然知晓自己的事已败露,先是大惊失色,旋即抓起一把蛊虫朝着苏既明掷去!
然而那些蛊虫还没碰到苏既明便已落下,旋即,一柄骨刺从她脖颈后扎入,贯穿了她的脖子!
熊莱的喉管被割断,她张大嘴巴想要喊叫,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她缓缓倒下,终于看见站在她背后的是一个身穿蓝袍的英俊而冷漠的男子。她目光仇恨地盯着苏既明和羲武,枯老的手在床边摸索着,还想再抓住一两只蛊虫动手。
苏既明走上前,握住从她喉间钻出的沾满鲜血的骨刺,缓缓拔了出来。
熊莱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眼前的苏既明和她从前见过的那个优柔寡断的脆弱的人全然不同,他坚定且决绝,浑身带着不可侵犯的杀伐之气。
骨刺快要彻底从熊莱身体里拔出的时候,熊莱已经不行了。她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眼睁睁看着苏既明在她面前弯下腰来,用冷漠的声音说着:“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此今日我报了仇,就断在此处为好,你便带着不甘心去吧!”
熊莱目眦尽裂,然而她什么也说不出。最后一截骨刺离体,她血红的眼依然瞪着,然而她已经断了气。
苏既明小心翼翼地将染血的骨刺擦拭干净,羲武看了眼随着卜天尸身烧起来的屋中摆设,道:“走吧。”
苏既明点头:“还有一件事要做。”
乌蛮族的大难让魏琼焦头烂额。他派出去的数千官兵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人逃了回来。而那金翅大鹏雕遮天蔽日的景象岭南的百姓全都看见了,之后那妖物被一条长龙绞杀,如此怪事使岭南百姓陷入了恐慌和动乱之中。为了处理士兵们的后事与安抚百姓,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然而他又根本无心处理这些琐碎的事——对乌蛮圣物所寄予的希望落空,一切都已化为乌有,他往后又该怎么走?
魏琼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卧室走,他的手下追了上来:“魏大人,惠州那边……”
魏琼抬手截住了他的话:“够了,别烦我!”
那下人呆了一呆:“可是惠州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随他们去!”魏琼厌烦地丢下一句别跟着我,径自进了卧房,重重把门摔上了。
进了屋,魏琼烦躁地踱来踱去。先前他归心似箭地想要回京,可如今他却实在无法空着手回去。赵云深还能坚持多久呢?从京城出来路途遥远,这一趟单程就三个月的时间,而赵云深每一天都是忍受着痛苦而活。他拿那乌蛮圣物当真就没有半点法子了吗?若是不用圣物,用其他的呢?既然羲武的血能治伤,那他把剩下的乌蛮族人全都抓回京城去,用他们的血肉养着赵云深,这样能否治好赵云深的病?
突然,魏琼余光注意到自己的书桌上摆着一封信。
他愣了愣,一个箭步上前拿起了那封信——那信的制式是宫中密信的制式,看起来平平无常,然而封角的印是皇家秘印。凡是宫中要给他传递什么不可明说的命令时便会以这样密信的形势向他传书。
魏琼打开信纸,才看了几行,脸色就唰一下白了,握信纸的手都在抖。他猛一扬手把信丢出去,跌坐到椅子里,喘了好半天才艰难地挪过去又把信纸捡起来。然而他每看几行就要深呼吸几口,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将信看完了。
这封宫中密信并不是出自赵云深之手,而是出自太后之手。天子赵云深已于月前驾崩,宫中只剩下太后和宫妃这些老弱妇孺。赵云深没有留下子嗣,太后唯恐赵采东山再起,因此压着皇帝的死讯不敢发,令人快马加鞭给魏琼送信,请他赶紧回京主持大局,帮忙料理后事。
魏琼双目无神地倒在木椅中,心如乱麻。终究还是来不及了,他筹划多年,遍寻天下,想要为那个人逆天改命,牺牲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都不在乎。可还是来不及了!
魏琼的甚至近乎崩溃,因此苏既明闯进来,在他面前站了片刻他才恍恍惚惚意识到面前多了一个人。
“……清哲?”魏琼无神的眼睛缓缓有了焦距,又呆了好一会儿才略感惊讶,“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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