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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列宁拧起眉毛,最后他弯腰准备把安娜抱回床上去,但当他刚触碰对方的时候,后者却猛地惊醒了,一双灰色的眼睛警觉的瞪着他。
全然的陌生感和警惕感。
卡列宁感到有一阵冰凉的感觉在他心脏上流窜了一下,可他压抑住了那丝惊讶,而是定定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其实这一切不过也才几秒钟,但对于两个人来说,都似乎是很长的时间。
安娜清醒了过来,她退却了那丝警惕,带了点温软。
那一丝温软,原本是卡列宁最满意的地方,一个柔和的妻子应该是男人最想要的,但这会儿瞧见了,他却知道自己不满意。
在见过了妻子的聪慧和狡黠后,温软的安娜很明显就是一种敷衍了,所以他有些僵硬地说道:“你生气了。”
安娜不好起身,她此刻心里其实是不愿意见卡列宁的,说到底,她骨子里是个十分要强的人,若不是有那件事,硬生生的打折了她的骄傲,让她在现实中不得不低头,她会成为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只为自己活着的自私鬼。
若卡列宁是个傻瓜丈夫多好,若他是这个时代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男人多好,那么安娜这会儿一定能做出最甜蜜的表情,想出好几种方式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惜,卡列宁就只是卡列宁,安娜,也只是安娜。
“我怎么会生气,该生气的是你啊,亚历克塞。”安娜轻轻笑道,眉眼间却是并不去遮掩的讥讽。
卡列宁拧眉:“的确是我该不满意的。”他见安娜不说话,然后放松了表情,平静地说道,“可若要我选择,我是愿意选择我们之间是你高兴的那一个,所以我道歉。”
安娜抿着嘴唇,她没起来,只是歪这头,卡列宁保持着一种单膝微微向下的姿势。
好半响,安娜才说:“你不也是在模糊道歉的焦点,亚历克塞。”她低语着。
“我道歉,我得说那个时候我是有些不理智的。”
“是啊,你说‘有些不理智’,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依旧坚持我是有部分错误的。”安娜说。
卡列宁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你是我的妻子,安娜,若非必要,我是不会说的,但,”卡列宁停顿了一下,最后压低了声音,“唯有被你欺骗才会使得我失去理智以至于口不择言。”
卧室里静悄悄的,唯有没关好的窗户,从外边吹起一阵阵夜风,窗帘被吹得高高的,月光下的树荫也被吹得摇摇晃晃,还有,一些心情被吹散的破碎却又温软起来。
“我困了。”安娜说,她闭上眼睛。
卡列宁继续之前的动作,他把安娜抱起来,后者安静的蜷伏在他怀里。
“睡吧,安娜。”卡列宁将安娜放在床铺里面,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妻子拉住了他的衣角,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道歉。”
☆、
月光下,卡列宁看到安娜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没有温软的笑意,也没有深深地防备,但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瞧见了一个最为真实的安娜。
也许,像这样的,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这个模糊的念头在卡列宁的脑海里翻转了一下,然后他像是安抚一个年幼的孩子一样,并不太熟悉,却又轻轻地拍了拍安娜的手,接着,卡列宁把安娜的手放在被子里。
他弯腰,在妻子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在谢廖沙还更小的时候,他曾经这样做过,仿照着他记忆里母亲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但其实,卡列宁理智的知道,他母亲早逝,也许那段关于亲吻额头的记忆,是他在看到婶婶对她小孩儿时做的,在脑海里强加刻画下来的。
在卡列宁这个年纪,事实的真相是怎么样的已经不知道了。
“睡吧,安娜。”
“我不喜欢你身上的烟味,我还讨厌酒的味道。”安娜闭着眼睛低声说。
烟酒的味道总是让她觉得深处在噩梦里面。
“以后不会有了。”卡列宁压低了声音说,心脏像是被人用羽毛轻柔拂过一样,在此刻,他逻辑清明的情况下,他立即发现了,这似乎是安娜第一次直言她不喜欢的事情,而且,那是真的。
卡列宁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妻子睡着了,他才走出卧室。
回到自己的书房,烟味还没散去。
卡列宁打开窗户,冬日里,北极星很亮,却又孤单的厉害。
他沉思着,有一些事情无法解释,像是他的妻子之前那种无端端出现的警惕和防备。
卡列宁同安娜的婚姻是由于后者的姑妈介绍的,那个时候卡列宁在那里当任省长。
安娜的姑妈是当地很有名望的一位贵族,虽然卡列宁因为醉心于事业早已过了适婚的年龄,但他的履历又十分的光辉,作为最年轻的省长,那位夫人就将卡列宁介绍给自己的侄女。
卡列宁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他从未期待过爱情,并且,由于自小的生活环境,他心中最为理想的模式便是叔父他们那种相敬如宾的样子,最后考虑到他以一种近似相亲的行为见过一位未婚的女性,如若拒绝,是会使得这位女士蒙羞后,卡列宁很快处理好了一切事情,并且上门求婚了。
婚后的生活就如同他预想的一样,井井有条,逻辑明晰,按部就班的工作,在他计划之内的一切生活,卡列宁是极为满意的,直到最近这段时间。
安娜的聪慧令卡列宁惊讶,却又颇为欣赏。
在此之前,在谈话中,卡列宁在政务问题上是主导着,在生活碎碎上,他是倾听者,尽管他们彼此会问出适当的话语让谈话进行下去,但卡列宁心中清楚,他并未期待从妻子那儿获得什么有建设性的东西,就如同他的妻子不会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女人之间的见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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