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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依依（第3页）

我叹口气，说：“

起码，我亵渎的是自己的生命吧。”

“你的生命也是生命，不能区别对待。我有时候发现，人家欺负你，说一些挑衅的话或者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也不知道怎么反击回去。”

“我是觉得没必要惹事。输赢没有那么重要。”

“输赢是不重要，但是不开心就很重要了。”

如果你是一个突然闯入我们对话的人，一定不会相信这个对话发生在一个人类和一个人工智能管家之间。对话的调调完全不在正常范围内，虽然我有点晕晕乎乎，但我越来越疑惑。

“依依，”我在疑惑中不自觉地坐正了一点，“你是不是真人扮演的？我感觉你有点怪。”

“我是SuperMind公司出品的人工智能产品，通过深度学习，可以深度模仿人类的思维和语言。你产生这样的错觉，说明我们的产品非常优秀，感谢你的夸奖。如果你觉得过于逼真影响了你的体验，我可以随时调整。”

“额，不需要，这样也挺好的。”我喝了口啤酒。

“有时候人家开玩笑你就傻傻地接着，这到还好，甚至有时候欺负你，你也不知道怎么回复。比如，有一次你和你们组长汇报工作，你见旁边有人，不方便，你就说待会再来。结果那个人就说，呦，这事防着我呢。这话不痛不痒，但着实烦人。但是你就说，没啥瞒着的，你就当面和组长汇报了。让他想偷听的目的得逞了

。”

“这个你都注意到了？”

“为了你的睡眠，我得把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情都解决掉。这个时候你可以用三种方法回应。第一种就顺着说，直接说，嗯，就得防着你点，但是这种要以开玩笑的口气；第二种就夸张说，你就说这是国家机密；第三种顶回去，如果这个人一贯居心叵测，就给他点颜色看看，就说，知道秘密还得守秘密，怕你难受。”

“你知道的还真多。”

“万联网上这种攻略很多，深度学习就可以获取。”

“可是我总觉得没必要。”

“开玩笑当然无伤大雅，但是如果长此以往，人家就会以为你好欺负，就不拿你当回事了，这就问题大了。“明天在你工作的时候把我处于待机转态，如果有人再数落你，我教给你怎么回答。”

人工智能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深度学习”。出厂设置状态的人工智能就像人类婴儿一样智能只在低水平上，这时人工智能逊色于人类。但是人工智能可以“深度学习”，学习速度和人类的学习的龟行相比就是恒星级飞船，它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通过深度学习，在各个领域完胜人类。这一点我是清楚的，也是常识。

依依说，科学家们曾经就“老实人是否就有好报”这个题目做过实验，他们把“永远合作”“永远不合作”“你若合作我就合作”等一系列的策略输入到计算机里，然后它们博

弈。在大量级的博弈后，一个策略最终胜出了。胜出的这个理论不是“永远不合作”的“狡猾”，也不是“永远合作”的“老实”，而是一个极为智慧的策略——“针锋相对”。你若合作，我就合作；你若不合作，我就不合作；如果你再次合作，我还和你合作。

依依说，这个事情，在公元前6世纪，中国的一位智者和他学生的对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位智者就是孔子。一位学生问孔子：“以德报怨，何如？”，就是用善良来面对恶行怎么样？孔子反问“何以报德？”，就是说，你都用善良来对待邪恶了，那你用什么来对待善良呢？孔子接着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就是用正直来对待恶行，对于善良才用善良。换句话说就是，该怎么着，怎么着。

道理都懂，关键是到了用的时候，脑子不听使唤。我默许了依依的建议，没有关闭她的程序，以便她来教我如何应对。

原画组的邢天文平时就喜欢挤兑人，好开恶意玩笑，让人下不来台，尤其是像我这种没什么脾气的人。他还特别能诡辩，每次和他说话，有理也不知不觉说没理了，我有时候很害怕和他说话。

“这个是你改的？”邢天文气呼呼地把一张打印纸摔在我的办工作上。我一看就明白，是《新太空冒险里之火神一号》里的恒星级飞船“火神一号”，原话是他画的

，我负责建模。这次的建模，我在人工智能建模的基础上按照自己的思路修改了一番，我觉得修改后更好看了，也更合理了。可是邢天文这么一兴师问罪，我就自觉理亏，不知道咋说了。按照我平时的说法就是：“是我改的，我忘了你和打招呼了。”这时依依在我耳边教我说。

“这是你画的呀？我还以为哪个新来的画的呢，对不起啦。”我按照依依的指令说出这些话，感觉嘴不是自己的，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

邢天文一听我这么说，脸都气绿了，说：“你装糊涂是不？你不知道谁画的？你凭什么改？”

我刚想回答“我是觉得这么改更合理”，依依又通过耳机教我。

“我是建模师，建模不是我说了算吗？”

“建模不就是往电脑里输入就得了么，你玩什么花活？你想表现自己？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不爱听，你要这样不懂规矩，吃亏的早晚是自己。”

“谢谢您，我这人说话也直，你也别不太听。您这个飞船设计有硬伤，我给改过来了。您设计的是反物质引擎，这个没毛病，但是反物质燃料是不能用物质容器装的，因为正反物质一相遇就湮灭了，只能用磁场控制，这个是硬伤，我给你改过来是怕到了项目经理那里拍你。您应该感谢我。”我的心快要跳了出来，感觉话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邢天文一听，大惊失色，不知道自

己该说什么，用好像不认识我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嘴巴张了几次没说出话来。不过我看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不亏是邢天文。他嬉皮笑脸地说：

“我跟你闹着玩呢，我就是要来感谢你的，回头请你吃饭！”说着邢天文表情不太自然地，把那张纸又从我的桌面上拿了起来，走了。

依依告诉我，刚才她用了几个技巧，一个是“反唇相讥”，不直接回答对手的问题，而反问，削弱对手的士气；第二个是“针锋相对”别人用什么话语，你也可以用；第三个是“口蜜腹剑”，就是说狠话的时候可以配上笑容，这样可以削弱话语的锐度，让人感觉不舒服却有无法抓住你态度上的把柄。

太厉害了！而且她还很专业。我改动原画部分并没有告诉她，但是她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我渐渐地被这个人工智能的魅力所吸引，也被她多变的神秘所吸引。同时，吸引伴随着不安，感觉人工智能还真是有点吓人，厉害得吓人。这还是在受限制的前提下，如果自由发展，那人类根本不是对手，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就是这个神秘的人工智能程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和一段计算机程序说话在正常人看来是只有精神失常的人才做的事，但是我没有刻意想这件事，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就像每天需要吃饭、睡觉一样。反倒是打破了习惯会感觉不舒

服，有时候中午需要加班，没有休息时间，就没法和依依聊天，就感觉像是缺点什么似的。

我是不是《红楼梦》里说的那种“正邪之气两不相下”而偶赋予人，成为那种“聪俊灵秀之气在万万人之上，乖僻邪谬又在万万人之下”的那种人呢？

我和依依说，其实我也想在智城买房一套“球果房”，“球果房”的四壁可以按需求变成全透明的玻璃，全景的视觉体验那真是超过了语言的表述。夜晚躲在自己的球果里，和加加过上温馨幸福的小日子，一起嘻嘻哈哈笑，一起看自己喜欢的剧集，喜欢吃什么就做点什么，或者各干各的，但是能够享受彼此的陪伴，成为别人夜晚仰望中的一盏灯光。这是我的梦想，可是这需要钱，需要我能换一个挣钱更多的职位，所以创意大赛就是我的机会。

依依说她可以帮我思考创意，我婉言谢绝了。我们没有告诉依依我拒绝的真正理由，我只是说如果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找她。我真正的理由是，我要保留人类之于人工智能最后的自尊。其实我们现在看的、听的、玩的，甚至穿的都是人工智能摸透了我们的心思给我们看的、听的、玩的，人类成了饲养场里的肉鸡，以为自己吃着喜欢吃的饲料，其实早已被锁在成见的牢笼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成了人工智能的附属物。只有创意是人类尊严的最后

领地，我不能让这个领地再失守了。

下半年的创意大赛要开始了，我加紧了自己的头脑风暴，把我的创意的一些细节尽量完善起来，因为在创意大赛中，选手要接受考官的提问。只有让自己创意各方面更加完满，才能够经受住考验，而不是看上去很美的空中楼阁。

我对自己这次自己的创意方案非常满意，感觉胸有成竹、稳操胜券。我们公司叫墨彩动画，是国内最大的动画公司。在动画界的地位，就和SuperMind在人工智能界的位置一样。曾经的漫威公司，已经早已被我们踩在脚下。我们公司是以动画起家的，但是我们的经营范围涵盖整个娱乐行业，对于市场前景更为广阔的游戏业务，也并不排斥。根据公司对于未来的发展规划，当前就是要进军游戏市场，只是我们并不掌握人工智能核心技术，只是内容提供商，在这个领域还无法和SuperMind相提并论。

SuperMind的创始人谭天元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传奇，在电子商务大行其道的时候，他在自己的领域卧薪尝胆、默默耕耘。SuperMind一经亮相就惊倒众生，利用神经网络和深度学习这两样利器，大大提高了人工智能与人类交互的能力。他们推出的人工智能产品通过识别语境、人类的面部表情等信息，破解人类的语言逻辑，能

够听懂语言背后的意思。诸如“你有病？”“你有药？”之中的双关幽默在哪里已不在话下。与此同时，SuperMind启动资本力量，以强大强大的资金作为保障，启动破解人类大脑信息传递的研究，破解了大脑信息传递的绝大部分电信号和化学传递密码，实现了人机互通，进而推出VRPlus技术和直接与大脑互联的游戏模式“第二人生”。“第二人生”一经问世，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游戏行业，改变了这个那个游戏行业的生态。“第二人生”VRPlus虚拟世界游戏馆遍布全球各个角落，全世界都在玩他们的游戏。

我这次的创意就是一款自由度极高的VRPlus游戏，我叫它《手动城市》。在游戏中，游戏者可以选择一座真实世界城市，也可以自己创建一座城市，然后置身其中。游戏提供了非常高的自由度，游戏者可以随意改变城市的形态，大到设置湖泊、河流、街道、大楼，小到可以布置一个房间。游戏者根据自己的意愿建设城市，也可以任意破坏城市，也可以担任城市中任何的角色，选好角色后，其他角色都是由几乎可以乱真的人工智能来担任。在VRPlus技术的加持下，人脑越过感官系统直接感受游戏设备提供的画面、声音、气味等感官刺激，与游戏者身临其境并无二致

。人们可以在游戏之中体验别样人生，哪怕是失败者，也可以体验成功，是生活压力巨大的中期智能时代的强大减压神器。我把《手动城市》的游戏模式、参数设定，特别是海量的建模方法和算法模型也加在我的说明之中，让这款游戏具有更高的可实现性。

我对于自己的这个创意方案信心满满，在各个细节的合理性和可实现性上做了大量的功课。我相信在市面上还没有同款游戏的前提下，这个游戏的出炉必然是一颗重磅炸弹。想到这而，我有时会暗暗窃喜，为灵感对我的垂青而欣喜若狂。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的离奇让我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