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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答应过神医，若您治好了将军的病，以我一命换他一命。我今日是来问问神医，这一点我要如何履行，我‐‐也好做些安排。&rdo;玉回镇定地说道。沈不谦抬起头，嘴角噙着笑，笑了一会儿才说道：&ldo;夫人不必着急，阿史那的病‐‐我已说过了，没有十分的把握，还是等他完全好了夫人再来履行诚诺也不迟！&rdo;&ldo;据我所见，将军的病正慢慢好转，离痊愈之日应该不远了。&rdo;玉回说道。&ldo;眼见也未必为实，夫人怎么会如此急切？就算到时候夫人忘了，沈某也不会忘的，夫人还是放心好了。&rdo;沈不谦说道。&ldo;就如沈先生所言吧！我就不打扰先生了。&rdo;玉回说完，转身便出了门，一个人慢慢地往后院走来。两个老妇正在给菜苗浇水，见她来了，冲着她温和一笑接着忙了。玉回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仍旧转了回来，阿史那还在睡着，不过此时他的脸色已红润了一些。玉回便在旁边的榻上歪着，想着沈不谦的话，不知他话里有什么深意。&ldo;玉儿在想什么？&rdo;阿史那悠然转醒，便见到玉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一个地方。&ldo;没什么。你觉得怎么样？&rdo;玉回问道，起身给阿史那倒了杯水。&ldo;好多了。玉儿不要担心。&rdo;阿史那说道。玉回点点头，看着阿史那轻轻地笑道：&ldo;外面天气很好，不如出去走走。&rdo;两人沿着山间小路慢慢地走，便看路旁的野花。走了约两里远，见了一块开辟出来的田地，一对老夫妇正在田中劳作。两人见了便在一旁看着，阿史那说道：&ldo;等将来咱们老了也能这样子多好。&rdo;语气中满是羡慕。&ldo;阿史那将军，恐怕有了田你也不会耕作吧！&rdo;玉回直言道。惹得阿史那斜着眼睛看玉回：&ldo;我可以学呀，能有什么难倒我阿史那的。&rdo;&ldo;好啊，那我们便将院子周围的地开垦出来。不过，这个可要由将军你亲自来做。&rdo;玉回仍旧笑着说道，她也很羡慕那对老夫妻。&ldo;一言为定，到时候，我种田玉儿织布，如何？&rdo;阿史那说道。玉回迟疑了一下说道：&ldo;可是，我不会织布‐‐不过，我可以学。&rdo;两人又看了一会儿，直到那对老夫妇收拾锄头准备回家，两人也才慢慢地往回走。远处山脚下的小山村里，正被暮霭和炊烟笼罩着，看来十分的恬静。&ldo;嗳嗳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今日看见这景象才知道这诗写得真好。&rdo;阿史那忽然说道。玉回看了看他，说道：&ldo;没想到，将军也读这样的诗。&rdo;&ldo;嗯？玉儿认为我该读什么诗？&rdo;阿史那问道。&ldo;《横吹》、《鼓吹》。&rdo;玉回说道。&ldo;哈哈哈……&rdo;阿史那笑了，&ldo;那些也读过，不过，久在沙场，对那些诗实在有些厌烦。&rdo;&ldo;所以便想着解甲归田？&rdo;玉回也笑着说道。阿史那点了点头，仍旧看着山下的村庄，说道：&ldo;解甲归田是我多年的愿望，可惜，与皇上提了几次都未获准。&rdo;&ldo;也许，现在是个机会。&rdo;玉回平静地说道，&ldo;将军抱病，以病乞归皇上应该会答应吧？&rdo;&ldo;嗯，玉儿说得对，待皇上同意了，我便陪玉儿云游天下，然后找一处地方隐居，如何？&rdo;阿史那勾画着未来的生活。玉回点了点头，道：&ldo;如此，将军可不要食言。&rdo;&ldo;好！&rdo;阿史那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然后拉起玉回的手，&ldo;走吧，也许过不了多久，咱们也可以过这样的日子了。&rdo;玉回随着他走，不时回头看那炊烟袅袅的小山村……雁字回时终南（3）天气越来越暖和，阿史那的气色也越见好转，而且他与沈不谦的关系似乎也缓和了许多，偶尔他们还凑在药室里商量什么。&ldo;阿史那，这个中秋我们就可以回去了。&rdo;这日，两人午后出了别业，慢慢地在林间走着，玉回说道。她实在是有些想念朗儿和念儿。&ldo;嗯。&rdo;阿史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玉回虽然觉得有些奇怪，想想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有多问。两人在林间转了好久才回去了。可是，自从那日之后，阿史那的病情急转直下，没几日简直可以用形容枯槁来形容了，人也越来越没有精神，沈不谦却依然还是慢悠悠、满不在乎的样子。&ldo;沈先生，将军的病怎么会……如此？&rdo;玉回趁着阿史那沉睡来到药室。&ldo;我不是告诉过夫人，眼见未必为实吗？&rdo;沈不谦说道。&ldo;可是，前些日子已经明显好了许多，怎么可能数日之内就如此了呢？&rdo;玉回焦急地问道。&ldo;夫人难道没听过回光返照这回事吗？&rdo;沈不谦仍旧是事不关己的口吻。&ldo;什么？你说……回光返照……？&rdo;玉回一惊，回光返照？是她太粗心没有发觉吗？可是那样的好转并不像是回光返照啊？&ldo;正是如此。&rdo;沈不谦从药罐堆里抬起头来，&ldo;我也无能为力。&rdo;玉回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抓紧门板，玉回缓缓站定，低声问道：&ldo;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rdo;&ldo;若有，夫人可要付出命的代价，夫人愿意？&rdo;沈不谦看着玉回问道。&ldo;我也曾说过，我愿意。&rdo;玉回直视沈不谦的眼睛说道。&ldo;夫人当真如此想？在我看来，就算是阿史那死了，皇上也会安排好夫人的后半生，夫人真愿意舍弃荣华富贵？&rdo;沈不谦的口气里似乎有一些嘲讽。&ldo;只要沈先生不食言，我愿意。&rdo;玉回口气坚定地说道。&ldo;听天由命吧！&rdo;沈不谦说道。玉回沉默不语，半晌说道：&ldo;沈先生都没有办了‐‐也许只能听天由命……&rdo;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出了药室。步子沉重地回到内室，阿史那还在睡着，玉回坐到床边，仔仔细细地盯着阿史那看。虽然重病在身，他的脸上却仍不失威严，仍保有将军的气势。可是，他的生命却在流逝，一点一点地看不见的流逝……阿史那的病情持续加重。但是他常常勉力要玉回陪着他到院子外面看看花草树木。这天，天气很好，阿史那的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吃过午饭，略略休息了一会儿，阿史那说要去看看那个小村庄，玉回不同意，沈不谦在旁边说道：&ldo;我想，他可以走过去。&rdo;玉回想了想，这才同意了。两人一路慢行，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来到那处山坡，阿史那有些喘息不匀，玉回找了干净的山石扶着他坐了。一时两人默默无语。&ldo;玉儿。&rdo;阿史那轻声叫她，玉回转头看他。&ldo;真想就这样和玉儿在山里住到白发苍苍，一处茅舍，几亩薄田。&rdo;阿史那看着山坡下的村庄，徐徐说道。&ldo;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rdo;玉回勉强笑了说道。&ldo;也许没有那么多时间了‐‐&rdo;阿史那喃喃说道，从怀里拿出一个旧的香囊来，原来是那个他舍不得换掉的香囊。阿史那打开香囊，拿出了一绺用红线系着的头发。&ldo;你们中原有一种说法，结了发便一生一世不分开。我从来都不信这个。&rdo;阿史那抚摸着那绺头发，接着说道：&ldo;可是，玉儿离开之后，我看到梳妆台上和床上玉儿落下的头发，竟十分盼望那个说法是真的，于是我将玉儿的头发收起来，与自己的头发系在一起。没想到，后来玉儿真的回来了。&rdo;玉回也看着那绺头发，没有说话。阿史那接着说道：&ldo;在安西，我每日对着它祈祷，想着要活着回到玉儿身边，陪玉儿走完这一生一世……&rdo;&ldo;阿史那‐‐&rdo;玉回轻声叫道。&ldo;玉儿不愿意听，是吗？&rdo;阿史那握住玉回的手，说道：&ldo;可是，玉儿让我说完好吗？&rdo;玉回点点头，随即眼神转向别处。&ldo;我阿史那征战沙场多年，见惯了活生生的人忽然死去，可是，现在轮到自己，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害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来，再也见不到玉儿、朗儿、念儿和道真。不过，也许这是上天对我杀戮太多的惩罚，罚我不能与玉儿一生一世。玉儿，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好？&rdo;&ldo;什么事？&rdo;玉回声音里有丝哽咽。&ldo;我不在了，玉儿改嫁吧，能有个人替我照顾玉儿，我才放心。&rdo;阿史那说道。&ldo;阿史那，我的生活你不可以替我做主。&rdo;玉回冷静地说道。&ldo;玉儿不想我放心吗？&rdo;阿史那直视玉回，玉回也直视他，不作声。阿史那看向远处，说道：&ldo;玉儿，将来把我葬在这里，我要在这里等待下辈子和玉儿一起过普通人的日子，好吗？&rdo;&ldo;好！&rdo;玉回使劲眨眨眼睛，眼泪才没有掉下来，&ldo;阿史那，你会好起来的，我一直都相信。&rdo;玉回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