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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追江湖经验丰富，拒绝来得十分干脆利落：&ldo;看前辈这架势，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帮。&rdo;-胸怀一身侠骨，万丈豪情。眼前的明玉公子同传闻中不大一样，杨清风只好道：&ldo;有好处。&rdo;&ldo;什么好处？&rdo;陆追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问他，很有几分山海居二掌柜的算计模样。杨清风道：&ldo;我答应替你做一件事，以后无论何时，只要陆小公子想到了，只管开口便是。&rdo;陆追摇头道：&ldo;前辈未免对我太放了心了些，这一件事可大可小，就不怕将来吃亏？&rdo;&ldo;若换做旁人，我定然是不会夸下此等海口的。&rdo;杨清风大笑道，&ldo;可陆小公子绝非得寸进尺，无理取闹之人，想来也不会让我上天揽月，下海摸鱼。&rdo;&ldo;行，成交。&rdo;陆追爽快伸出手，&ldo;不知前辈有何事要我帮忙？&rdo;杨清风拉着木凳坐近了些，愁眉苦脸道：&ldo;我这人吧，有一个大毛病，就是看人眼光着实不准，陆小公子先前也该听过一些事情吧？&rdo;陆追递给他一杯茶：&ldo;的确略有耳闻。&rdo;当年杨清风在在朝为将时，战无不胜用兵如神，按理来说正是风光之时，即便性格再耿直，也不至于会被贬去扫地守城门。听叶瑾说，似乎是被身边亲信出卖，将他在背地里的一些牢骚嘀咕上奏给了楚先皇，才会触怒天威，仕途尽毁。&ldo;那法慈秃驴，虽说讨人厌了些，算命却是极准的。&rdo;杨清风又道，&ldo;他说我此行能收徒弟，那估摸着过两天就会遇到，所以我想请陆小公子到时候替我看看，若来个人品不行的，还不如不收。&rdo;&ldo;就这件事？&rdo;陆追道，&ldo;看倒是没问题，可人心隔肚皮，我也不好随便下定论，前辈自己还得心里有数才成。&rdo;&ldo;陆小公子天资聪慧，怎么着也比放我一人瞎猜要强。&rdo;杨清风满意道，&ldo;那就这么定了。&rdo;陆追笑着点头：&ldo;前辈说了算。&rdo;有了陆追这句承诺，杨清风便放心了许多，哼着小曲儿去院外溜达。叶瑾端着药箩进来，问：&ldo;聊什么呢？看前辈喜笑颜开的，牙都要笑掉大半。&rdo;&ldo;收徒弟的事，前辈担心他又会识人不清，所以请我帮忙。&rdo;陆追拈起箩中随手一朵花，&ldo;这是什么？粉粉嫩嫩的，挺好看。&rdo;&ldo;穿肠草。&rdo;叶瑾道。陆追果断放了回去，扯着湿布擦了擦手。&ldo;骗你的。&rdo;叶瑾学他撑着脑袋。陆追：&ldo;……&rdo;&ldo;就是寻常山花，原本开在枝头，这朵被鸟雀啄了下来。&rdo;叶瑾别在他衣襟处，&ldo;正是艳丽的时候，碾在泥中未免可惜，带回来养在水中，或许能再多开几日。&rdo;陆追叹道：&ldo;谷主真是医者仁心。&rdo;哪怕只一朵花一片叶，也一样会随手救回，这份细腻心思，旁人还真比不过。&ldo;去歇着吧。&rdo;叶瑾道，&ldo;太阳也快下山了，别又吹风着凉。&rdo;&ldo;先别，还有件事要请教谷主。&rdo;陆追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ldo;杨老前辈那半边眉毛，将来还能再长吗？&rdo;&ldo;光不溜溜的，八成是长不出来了。&rdo;叶瑾纳闷，&ldo;你问这个做什么？&rdo;&ldo;那假如有原本的眉毛，还能再粘回去吗？&rdo;陆追迂回了一下，又问。叶瑾：&ldo;……&rdo;陆追与他无辜对视。叶瑾警觉道：&ldo;什么情况？&rdo;陆追将法慈送了个布包的事情，大致与他说了一遍，又愁苦道：&ldo;我也不知该不该拿出来，这……&rdo;当初什么都猜过了神兽鸟雀，甚至还想着是山中人参老神仙掉了须，却不曾想居然是一撮眉毛，也不知要来做甚。叶瑾：&ldo;噗。&rdo;叶瑾发自内心道：&ldo;二当家还是留着吧，莫要拿出来了，免得前辈……触情伤情。&rdo;陆追&ldo;哦&rdo;一声，将布包冷静揣回袖中，藏严实。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再往后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更宁静。陆追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破烂古琴，自己花了三天修好，遇到风和日丽时，便在院中焚香抚琴，清雅至极，听得叶谷主颇为羡慕，兴起之时也捞了根玉箫过来，打算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一回，结果吹了没两下，莫说是陆追，连枝头鸟雀也消失无踪。……墙头影卫面色纠结，很想捂耳朵，又不敢，心里很苦。叶瑾怒曰：&ldo;你要做什么？！&rdo;&ldo;回谷主，是冥月墓送来的书信，还有一个瓷瓶。&rdo;影卫赶忙双手呈上。萧澜送来的？叶瑾放下玉箫，上前抽出信纸粗粗一扫，顿时心里一喜，摇了摇瓷瓶，进屋便将陆追扯了出来。&ldo;体弱困乏，着实无力弹琴啊。&rdo;陆追抱着树不撒手，一脸虚弱憔悴。&ldo;冥月墓送来的。&rdo;叶瑾将信封拍到他脸上。陆追鼻子酸痛，哭笑不得站直，将那封信从头到尾细细看过：&ldo;霜昙？&rdo;&ldo;有印象吗？&rdo;叶瑾问。&ldo;先前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rdo;陆追道，&ldo;小时候是有这么回事。&rdo;&ldo;那就是了。&rdo;叶瑾拍拍他的肩膀，&ldo;先按这信中写的来？&rdo;等上一月，看萧澜是否能找到这霜昙的解药，再行下一步计划。陆追点头：&ldo;好。&rdo;他握着那薄薄两张信纸，在阳光下笑起来，眉眼充满年轻的朝气。极好看。冥月墓中，萧澜正在闭目调息，空空妙手蹲在他身边，提心吊胆。&ldo;前辈要粘在地上了。&rdo;萧澜睁开双眼，将他拉起来，&ldo;也不嫌地上凉。&rdo;&ldo;再凉比不过心里凉。&rdo;空空妙手答。萧澜已经习惯了他整日的哀怨与哭诉，自己起身倒了两盏热茶。&ldo;今日感觉怎么样了？&rdo;空空妙手追问。&ldo;没事了。&rdo;萧澜道，&ldo;我打算三日后离开冥月墓。&rdo;&ldo;当真没事？&rdo;空空妙手依旧不放心，&ldo;不如先留下，再多喝几日那老妖婆的药呢。&rdo;&ldo;我真的已经没事了。&rdo;萧澜双手压住他的肩膀，将人按到椅子上，&ldo;求求前辈，就让我安静一阵子，嗯？&rdo;空空妙手眼底依旧充满幽怨。萧澜像哄小孩一般，将一个机关匣塞过来给他打发时间，自己则是转身去了外殿。诚如先前预料，在发现他当真是中了霜昙之毒，并且体内寒气来势汹汹后，鬼姑姑与药师都有些惊慌失措，猜不到究竟是何时出的岔子，却也没时间深究，除了寒毒，更怕他体内的五寸钉会趁机疯狂繁衍，将他再度啃噬成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痴傻之人，于是除了解药外，又打开极热之泉供他沐浴，直到将那凛冽诡异的寒气彻底驱除，方才放下心来。&ldo;这儿！&rdo;阿六正在外头等，在草丛后遥遥摆了摆手。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萧澜，姓萧的吧，又和爹是那种关系，和爹是那种关系吧，又实在叫不出口一句&ldo;娘&rdo;，只好见面就&ldo;喂喂&rdo;一番，勉强算作是打招呼。&ldo;有信？&rdo;萧澜上前。&ldo;统领府送来的，上头是温大人的火漆。&rdo;阿六递给他。&ldo;温大人，不是给明玉的？&rdo;萧澜有些意外。阿六摇头：&ldo;是给你的。&rdo;八成是叮嘱要好好照顾我爹，一日三餐顿顿鱼加肉，外带晚上三盘糖点心，一样都不能少。萧澜抽出信纸。阿六伸长脖子看，奈何天色渐暗，黑乎乎一片，啥也看不着，只能干着急。信不长，萧澜看完之后，却许久没说话。&ldo;喂。&rdo;阿六心里发虚，伸手推他一下，&ldo;你可别吓我，里头说什么了？&rdo;&ldo;不是坏事。&rdo;萧澜道。&ldo;那你这表情，&rdo;阿六怀疑，&ldo;不行，得给我看一眼。&rdo;万一和爹有关呢。萧澜将信纸递给他。阿六将脸贴近，借着月光好不容易看完，震惊道：&ldo;打仗啊？&rdo;萧澜没说话，枕着手臂向后躺在草地上，看着天边高远繁星。他从未想过，将来还能有这条路可以走。生活还当真是……匪夷所思。&ldo;别发呆啊，说说看。&rdo;阿六用一根手指戳戳他，&ldo;什么想法？&rdo;&ldo;要听实话吗？&rdo;萧澜问。&ldo;那当然了，我又不是小姑娘，还要你说好听的哄我开心不成。&rdo;阿六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萧澜笑了笑，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的铁虎军，与那时陆追眼底的光与亮。那番话，一身侠骨万丈豪情，他喜欢的人虽无意仕途，心中却一直装着家国天下。大仁大义，舍身忘己，陆追似乎能配得上这世间一切豪言壮语。冥月墓是他的禁锢与枷锁，给了他充满痛苦的过往，也给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可即便如此，那双眼睛里承载的希望，也不曾有片刻熄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