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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车去俱乐部的路上,我在脑海里把今天从白娥家人那里搜集到的信息串联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我得到了两条线索。
首先是美伦工业这一条线。从我对白娥的了解来看,她是一个性格刚强、头脑灵活的女性,在得知自己唯一珍视的女儿的遗体被美伦工业带走之后,她不可能不去追踪女儿尸体的下落。美伦工业在80年代可是有自己的私人武装部队的,如果白娥真的与美伦工业起了冲突,美伦工业肯定不会手下留情——虽然可能性不大,但白娥确实有可能因为意外而成为美伦工业的手下冤魂。
第二条线是白娥在外表上的异化,这给她的失踪提供了另一个可能:就算不考虑白娥在海燕号上的时间,她也在太空中漂流了17年,她的身体可能已经有了某种不可逆转的病变。在回到地球后,白娥也许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她很有可能在离家后不久就衰竭而死了。
第一条线索我得请多娜帮忙筛选信息,至于第二条线索,我只要明天去找尤朋索要白娥返回地球后的病历记录就行了。
我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把明天的行程安排妥当,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目的地。这时候时针已经划过了数字8,现在正是俱乐部里人流量慢慢要达到顶峰的时候。
暴雨俱乐部名副其实,俱乐部内部的空气潮湿闷热,音乐就像雷暴雨一样震耳欲聋。我挤开靠在
一起交谈的男男女女,找到我跟多娜之前造访过的那个位置。
多娜在短信里把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她不是来这儿放松的,更不是来这儿找伴的,她来这里是因为“如果不把自己灌到半昏迷状态,就很难忍住不打爆上司和同事的脑袋”。
多娜将这个目的贯彻得很彻底,此刻她面前的小方桌上已然摆满了各色酒品,8个小杯一盘的龙舌兰、色彩浑浊的鸡尾酒、瓶装的香槟和啤酒……
我坐到多娜对面,咂舌道:“花起我的钱来你可真是不心疼啊。”
她给了我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把手边玻璃杯里的残留的冰威士忌一饮而尽。
我问:“录音环你修好了吗——”
多娜立刻打断我:“不许谈工作!”
我咧嘴一笑,心知最好不要在这时候触多娜的霉头,便低头跟她一起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我跟多娜都有了一些醉意,情绪也都放开了。
多娜的脸色发红,额头上凝结了一层薄汗。她把原先绑起来的头发散开,汗湿的卷发落到她肩膀上,形成了一帘黑色的瀑布。青色和紫色的灯光快速地接连掠过多娜雾蒙蒙的脸颊和长发,叫她看上去就像是霓虹灯下的蛇发女妖。
我出神地研究多娜脸上色彩的变化,耳朵里听着她的牢骚:“……就因为我是部门里资历最轻的,而且又是个女生,他们就把什么杂活都交给我做,还美名其曰是不想
让我太累。今天我居然被叫去核对纸质资料,我写了四年的代码可不是为了干这个的!”
“我刚入职的那会儿就是在写各种工作报告。”我下意识地接话,回过神后,我自嘲地说:“现在我不写工作报告了,改写调研报告了。”
“做这些工作有什么意义?”多娜因为醉酒而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她用酒杯把桌面砸得哐哐作响,“我们当初进来可不是为了混吃等死的!”
这样的话题,之前从来没有在我与多娜之间提起来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迷醉之间找回了一丝清明,我问她:“你觉得白娥的这个案子,有挖掘下去的价值吗?”
多娜半眯着眼看着我,问:“不是说好了不谈工作的吗?”
我哈哈大笑,“是你先提起来的吧!”
多娜也醉醺醺地笑了,但她脸上的醉意和笑容很快都收敛了起来,她反问我:“你觉得有价值吗?”
我顶着酒意组织了下语言,才说:“白娥作为大航空时代唯一的幸存者,她的价值一直以来都被远远低估了。今天部门里发下来的案子,似乎都与80年代的航空事业有关,如果上头真的要查这方面的内容,白娥的经历就非常重要。”
我的思绪跑偏了一小会儿,为何白娥会不被重视?是因为她在海燕号上担任的职位并不十分机要的缘故呢,还是因为她保留下来的资料十分稀少的缘故呢,还是说,是因为
她是个女人的缘故呢?
“我并不了解白娥,也不知道她背后到底有没有值得挖掘的东西。”多娜慢慢地捋直了她的舌头,“但反正我现在也接触不到什么重要的工作,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直接提出来。”
我正想把美伦工业和白好的事情向多娜和盘托出,多娜突然用一句脏话打断了我。
我吃惊地望向多娜,发现她其实并不是在骂我后才把吓得跳起来的心放回了原位。
多娜匆匆接起了一个电话,短短的十几秒内,她脸上的醉意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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