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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些事情,韩母顿时有些烦躁的挥挥手,不愿意再听丈夫说的那些国家大事,她皱着眉头,紧闭着眼睛,握着女儿的手,靠在车座上不无忧心的说道:
“行了,行了。不要再说了。你说的这些国家大事,打来打去,勾心斗角的,真是听得我头疼!婷儿,你也不要多管那些事情了!打仗本就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不想管,也管不了!我们关心的只是家庭关系和亲戚间的和睦。反正,我知道,今天你这么一闹,估计三堂姐那儿有日子我们是进不了这个门了,还有大堂姐和堂兄那里,怕是他们的心里也怨上了我们。
唉!真是的,你这个脾气啊,真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好!爸爸当年去世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你和堂姐的关系闹得不可开交,临终的时候一再拉着我的手,嘱咐我要好好维系家族亲缘。这些年我一直努力的维护这段关系,极力的弥补亲戚间的裂缝。本来已经稍微的见了成效,可你这么一来,把我这些年的心血全毁了啊!今后怎么办,今后可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靠谁。你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从此以后,就当没这门亲戚就是了!”
“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一家从美国那么老远的过来,所有的朋友大多都还在美国。如今上海好歹还有这些亲戚在,将来生活上若是有什么事情,无论如何互相之间都能有个照应,总比举目无亲好啊!”
“我为什么要沾他们的光?当年我们在美国的时候,靠自己的一双手,不一样闯荡天下,有了今天的成就?成事在人,我就不信,没了他们这样的亲戚,我在上海就过不下去!”
“就算你不愿意与他们相处,可也不应该剥夺了婷儿与他们相处的机会。婷儿到底还是他们的堂侄女,令仪令侃与她都很要好,你这么做,对婷儿公平么?”
“我不要我的女儿总是与那些自私的人在一起,没学到好处,将来反被他们给带坏了!就算不与他们来往,难道我女儿就交不到好朋友了么?以前我就反对她总是去他们那里,今天这样,倒好!”
“自山,你这样又是何必呢?固执已见,对你、对我们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我说了,你不要管,我已经决定了。”
“你总是这样,一说到亲戚间的事情,就变得不可理喻!难道你就永远是对的,你就没有错的时候?你不要总把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强加到别人的身上,这样做是不对的!”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了!”
“婷儿你不要管,今天我非要把这个事情跟你妈妈说说清楚!”
“说,有什么好说的!你都帮我们做了决定了,我们母女俩的意见有和没有有区别么?既然没有区别,我们就是两个傀儡,你喜欢干什么你去干好了,我们决不拦你,你还要和我说什么?”
……
车子开到了家门口,韩家的两位家长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争执着,似乎谁都无法说服对方,而谁又都不愿意轻易向对方服输。韩婉婷夹在他们的中间,劝什么都没用,反而好像更加的刺激到他们内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争斗之心,就像是以前一直积蓄着的许多不满统统都爆发了出来似的,大有越演越烈之势。
两个人从下车到进门,一路都在争执,似乎已经把身边还有女儿的存在给忘记了。虽没有争到面红耳赤,但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阴沉的吓人。开门的下人以前从未见到过两位主人这副模样,惊讶之余,都不免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充当“斡旋大使”失败的韩婉婷,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寸步不让的争执声,终于不再出声。她沉默着慢慢地下车,跟在父母的身后,看着他们互相争执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烦躁起来。
平素父母的相处大多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尤其是母亲,向来温柔和婉,很少为什么事情而与父亲起争执,家中也多是父亲说什么,母亲便毫无疑议的遵从。用“夫唱妇随”来形容他们,贴切而形象。但,今天,她似乎是看到了父母亲的另一面,掩藏在平日和睦和谐那一面背后的真性情。
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见父母为一件事情争执得如此厉害,内心忧虑与紧张之余,总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中翻涌。走到大门前,快进屋的时候,她突然站定了脚步,看着父母分别上楼去的背影,心中一动,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开门的下人连忙叫住:
“小姐,您不进来么?要去哪儿啊?”
“告诉爸妈一声,我出去走走,晚饭前回来。”
“可是,可是,小姐,小姐,您,您总穿件衣服再出去吧,外面很冷啊……”
韩婉婷已经听不到下人们焦急的呼喊声,因为她已经飞快的跑了出去,跑出了家门,迎着寒风,在还残余着积雪的马路上奔跑了起来。寒风吹在她的脸上,象刀刮一样的生疼。但她丝毫不觉,还是一个劲的往前跑着,丝毫不顾路人惊诧的目光。
她听见耳边有风声,呼呼地吹着,仿佛风在与她说话。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嗵嗵嗵的,那样的有力,那样的飞快,一声声俨然小锤子,全部敲击在了她的心上。
她漫无目的的跑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跑到什么地方去。等她觉得跑得快要没了力气的时候,便蹲在一个墙角,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腿间,想着想着,眼泪禁不住开始模糊她的视线。
十四岁的少女,已经有着一颗敏感的心。想到父母刚才激烈争吵的模样,她的眼泪就无法遏止的从眼睛里滑落。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害怕看到父母这种怒目相向的样子。她的记忆里,父亲总是慈爱而英伟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正确的,成功的;而母亲总是温婉体贴的,是个再好没有的贤妻良母。他们从不吵架,从不脸红,言谈之间彬彬有礼,是一对走到哪里都被人夸奖的模范夫妻,令人艳羡。
可她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让她顿生陌生与害怕的感觉。她不知道原本和睦的父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也不知道究竟现在是她看到的父母亲真实的一面,还是以前看到的只不过是父母脸上带着的面具。
当她正窝在阴冷的墙角里抽泣着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好大一片阴影所覆盖。她慢慢地抬起头来,仰头去望那一片突然出现的阴影,赫然就见到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当她看到那张满脸戾气的面孔时,竟忍不住冲着他号啕大哭起来。
这时,有一个使劲憋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大,你把人家惹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
黑皮其实在刚走进弄堂的时候,老远已经就认出了蹲在墙角里的人是谁,可他却难得的闭紧了嘴巴,装做不知,只是躲在一边格外认真的对老大脸上颇值得玩味的表情,进行着他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察言观色与分析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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