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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许诺跑去买了两份粥和馒头,将其中一份递给他,俩人坐在车站前的花坛上填饱肚子。
“你才和安青凡吃完饭就饿了吗?”尤书宁接过粥,顺带着给她下了个套。
许诺倒也直爽,想都没想就说:“就那么点,我压根就没吃饱。”说完就愣在那里了,师父怎么知道她和安青凡一起去吃饭了的?
她转头注视着尤书宁,他正低头喝粥,整个心思都在那份皮蛋瘦肉粥里。她眨巴了半天眼睛,然后就开始怀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自己幻听了,或者刚才的对话压根就是自己心虚幻想出来的。
适逢有乞讨者站在他们面前,对着他们比划了变天,举起手中的牌子,上面写着关注聋哑人爱心捐款十元。有个过路人年轻女性丢了一张百元大钞到碗里,许诺抬头,将没吃的馒头放进了那人碗中,给乞者一个暖心的微笑。
要不是许家的那笔钱,韩家也一样会丢掉她,她是不是也会流落街头成为乞者?
尤书宁连头都没抬,自顾自喝粥,待乞者走后才说:“许诺,一个合格的律师是要有眼力劲的,有些事需要观察。譬如:你刚才去买粥,一共有三家粥铺,你挑了一家七十多岁老奶奶的铺子买粥,这说明你做事习惯思考太多,同时也说明了你的爱心。而回来时旁边一个四肢健全的乞者向你要钱要粮你正眼都没有给他一个,再结合刚才你给聋哑乞者的那个馒头,可以得出你不喜欢不劳而获的人,但又同情残疾人的遭遇。”他语调一扬,问:“我说对了吗?”
许诺诧异的点头,她没想到尤书宁观察事情这么仔细,想罢才说:“七十多岁了还靠劳动来养活自己,和粥铺旁四肢健全还正值壮年的男子相比起来就伟大很多,所以我就在那家店铺买了粥,没有给旁边乞者馒头。而刚才的乞者是聋哑人,相比起前面的乞者,他自然占优势。再说我这个馒头,之前路过的那个年轻女性手中拎的那个LV的包和杨安案子的那个一样,价值不菲,所以她给一百是因为这一百对她来说可能是就九牛一毛,但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多了,而我力所能及的就是在自己口粮里省出一个馒头。”
她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
尤书宁轻笑出声,拿起手中的馒头说:“我这个馒头,是给四肢健全的那个乞者的。”
许诺不解的问:“为什么?”
“粥铺旁边的乞者确实是四肢健全,可他目光呆滞,口眼歪斜,连衣襟前都有口水,不说百分之百,但有百分之八十可能推定是智障。刚才的乞者他表现得听不到,但不是聋哑人,而是正常人。”
“师父怎么知道?”
尤书宁从皮夹中拿出五块钱,望着不远处的乞者说:“你仔细看。”
他小心走到乞者面前,满脸歉意,拿着五块钱问:“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在喝粥,没看见。不过我手里没有十元只有五元,可以么?”
那乞者两眼放光的猛点头。许诺站在他旁边,黑着脸问:“你是聋哑人怎么还能听到他说话?”
那乞者眼见露馅,没多说,拿着破碗就离开了。她哀怨的叹了一口气:“师父用一个馒头给我上了一课,教了我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更要观察它里面潜含的意思。”
尤书宁点头,说:“这就是律师收集证据时要具备的观察力。”
两人前后进站,在等待二十分钟后开始检票,尤书宁背着登山包拎着她的箱子走在前面,许诺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在茫茫人海中两人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恰好是一排两个座位的。她的票本是靠走廊的,尤书宁和她调了一下,他拍了拍她的行李箱,问:“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晚上要用的?”
她茫然的摇头,晚上能用到什么?
他轻车熟路的将她行李搁在架子上,从登山包中翻出薄毯和两个白白的东西才将包塞进去,那白色东西上有一个气孔,他使劲吹足了气,关好气孔后递给她。
“硬座估计会很难受,明天一整天也差不多是在路上,晚上要是累到不行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许诺接过充气的U形枕,明明那么轻,她却觉得如千金般重,他和换坐的就是为了让她累的时候能有个地方趴着睡一会儿。她僵硬的扯了个微笑,说:“谢谢师父。”
尤书宁解释道:“出差的行李和装备得根据你乘坐的路线和交通工具来决定,你现在才刚入这一行,所以对很多事情不太了解。不过没关系,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懂了。”
许诺默然,彼时火车正好开动,她偏头盯着窗外的夕阳。她觉得,夕阳好像也不是那么忧伤,比较它有属于自己的温度。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长途硬座,却是第一次晚上坐。天色从黄昏到黑夜,红色一点点的变成黑。最后除了路过城市时会有大片灯光,就只有偶尔经过铁轨两旁时的一对路灯。
睡意却因为九十度的靠背而难以入睡,硬座的灯晚上是不会熄的。她凌晨两三点都没能睡着,耷拉着眼皮连睁眼都很困难,神经却很清醒,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另类煎熬。
车厢内的冷气很足,她蜷缩在尤书宁给她的薄被中,颈上还枕着他的U型枕,看着一个两个三四个重影的灯,偏头凝视着尤书宁。他仰头倚在靠背上,脸朝着走廊方向,身上穿了件薄外套。
她思忖片刻后拉着被子围到他肩上,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颊。他掀开沉重的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中带着芒刺,目光还不太清明。
他扭头扫了她一眼,拉住她正要盖在他肩上的被子,一把揽住她的肩,左手轻柔的按住她的脸靠在他肩上,嘟哝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说罢便闭上眼睛了。
许诺被尤书宁这一连串的动作给吓傻了,一动不动的靠在他肩上,原先清醒的神经现在越发兴奋了。她脸颊上还留着他掌心的余温,这温度让她不知所措,却又难以挣脱。
他刚才的动作那样熟练,还有那句话,怕是把她当成沈光希了吧?悲伤一点点漫透心底,她告诉自己悲伤只是不想当别人的替代品,没有其他意思。
尤书宁的肩很宽很温暖,她僵着身体在纠结中入睡,连漂亮的远山眉都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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