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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绝不能遇到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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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然山脉峰峦跌宕起伏,一眼望去难以穷尽,夭绍推算是三个时辰,但山中地势险峻地势,又是深夜无月,长风飞雪下峰影朦胧,难免出现左右徘徊的局面,兼之山道曲折,湿滑陡峭,因此一路走得格外艰难,当二人在群山万壑间终于望见那座芙蓉般盛开的雪峰时,已是天边发白的时刻。
雪花早已渐渐飘小,烈风刮过山顶,耳中不时听闻雪团滚滚而落的巨响。两人停在山脚,仰望峰峦,在微白的天色中,依稀可望见那积雪堆成的芙蓉花瓣间,有团团簇簇的水灵红色鲜艳夺目,至于那些红花之侧是否有并蒂而开的百花,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却是看不分清。
“是雪魂花。”夭绍摘了貂皮手袖,将温热的掌心贴着眼睛,融化了睫毛上的冰霜,再仔细看了看,忍不住长长呼出口气。她正满心欢喜时,身旁的山峰上又滚落一团雪,“砰”一声正砸在她的身旁,夭绍唬了一跳,想着雪崩之说心有悸怕,忙驱马靠到郗彦身边:“我们上山吧?”
郗彦回头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夭绍唇弧轻弯,明亮的眸间神采温柔,她提起马缰,正欲靠近那座山峰,背后的穴道却忽然一麻,那股柔力窜流体内,控制住她的筋骨,让她全身僵硬。
“阿彦,”她声音颤抖,担心至极的害怕,愤怒至极的不甘,“你想做什么?”
郗彦容色宁静,下了马牵住她的坐骑,走到空旷之处,将佩剑插入山岩,系住两匹马的缰绳,指引两马屈膝卧地,又脱下身上的裘氅,披在夭绍身上。
“阿彦!”夭绍自然是猜到他要孤身上山,心中的酸涩蒸腾入目,化作莹莹欲滴的泪水,祈求道,“让我一同去。”
郗彦摇头,擦去她眼角的湿润,抚摸她冻得发红的面颊,于她手心写道:“我去去便回,很快,等我。”落下最后一笔,他眼底仅余的一丝留恋也就此散去,玉青衣袂飞逝于雪地之间,轻烟一般飘向那万丈高峰。
夭绍的双目被泪水模糊,使劲眨眼,将重新清晰的视线追随着那袭青衣,丝毫不敢分神。郗彦轻功虽高妙,但攀越那样光滑的绝壁也是凶险万分,夭绍看得又急又惊,一颗心早悬在半空中,上下不得的难安。好不容易见他靠近了山顶,青衣掠上那雪莲峰峦的边缘,雪魂花近在脚边,他却突然僵立不动。
“阿彦……”夭绍看着眼前一幕,忍不住喃喃。
只见万束光华映上莹莹积雪,不知何时有灿烂金轮在山峰之侧露出了小半面庞,如同炙火般照耀起整个大地,璀璨的色彩凝聚在莲峰之端,那人、那花,连同整座山峦,俱在这一瞬间透出惊人的圣洁脱俗。犹其是那人,俊秀的身姿孤立山颠,青色衣袂在寒风的牵引下猎猎飞扬,宛若天边云彩,飘逸绝伦,美得令人窒息。
宛若仙人――
夭绍不由想起时隔八年重逢郗彦的时候,往事回现,苦涩的心中竟涌上一丝莫名的甘甜,注视着峰顶上的人,情不自禁地微笑。山上的郗彦飞速摘取了靠得最近的一对雪魂花,飞身而下。夭绍舒了口气,本想就此安心等他回来,谁料座下骏马猛然一声长嘶,蹬了腿站直。夭绍正觉奇怪,那两匹马却似疯了一般,不住嘶鸣,跳跃暴躁,将僵坐马背的夭绍狠狠甩落在地。积雪深厚,夭绍倒不见得身体受损,可是伏在地上的一刻,她这才察觉雪地深处有什么在隐隐振动,远处的山峰接连滚下无数雪团,轰然大响仿佛天地将裂。
难道真是如此不幸,遭逢了雪崩?夭绍在惊吓中醒悟,忙朝郗彦那边看去,一霎目光发直,心神狂跳。那莲瓣一般的山峰积雪砸落异常凶猛,一团雪花夹杂青黑色的碎石,正击上郗彦的后背,那青色的衣影顿时似断线的风筝直坠而落,好不容易拽住山壁之上的树枝,却随着山崩地裂的动静摇晃危危。
阿彦!夭绍大急,胸口气血翻涌,强行逆了真气将控制体内的柔力激散,一时经脉似撕裂般的痛楚,口中腥甜,张嘴便是猩红的鲜血吐在雪地上,她努力忍受住筋骨间的酸疼,拍掌雪地飞身而起,拔了郗彦的佩剑,骑马赶往那座山峰。
远看此山不觉得高,近看才知自己的距离和他是如此遥远,夭绍自马上跃身而起,甩出紫玉鞭勾住翘岩,一段一段,慢慢靠近。郗彦刚才被那团积雪砸得气息紊乱,正自行调息,此刻见她这样莽撞而来更是焦虑,自封了几处穴道,乘着长风飘然而下。雪崩的落石不断滚落,夭绍的紫玉鞭几次是险险从岩石上擦滑脱离,惊吓之间她早已心慌神散,眼看两人的距离已仅余十丈,她待要鼓足了气力飞掠过去,却不料山陵在此刻“哗啦”相裂,紫玉鞭滑落岩石,伴随着她的一声尖叫,人与鞭俱失力坠落,漫山积雪受山岩震动飞扑而下,皑皑一片的皎洁之色,瞬间挡住了她的身影。
“夭――绍――”仿佛是魂飞魄散之间,夭绍听到了那声穿透心房的呼唤,那声音如此熟悉,遥远自多年前的东山而来,再亲近不过,再温润不过。
“夭绍!”
天地摧毁的隆隆声响中,那一声声呼唤似乎异常绝望,却不是她的幻听。夭绍如同望到曙光的兴奋,她想要竭力看清那人此刻的模样,却不抵重重雪色覆盖眼眸,眼前阵阵发黑,正拼命寻找依托处,双腿却遽然被山顶大石砸上,骨骼似在刹那碎裂,剧烈的痛楚下,她终是意识涣散,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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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清醒过来,周遭已是一片寂静,水流汩汩,依稀是在耳畔流动。腿上的痛楚犹在,不能自控的痛楚。夭绍皱着眉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寒如星辰的眼眸。他的眉宇间满是担忧,将她拥在怀中,手掌紧紧扣着她的手腕,不断以内力打入她的筋脉。
眼见她虽清醒了,却犹是迷蒙的模样,郗彦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疼。”夭绍气力不支,只能用最简单利落的话说出此刻感触最深的事。
郗彦望了眼她裙裾之下被他以纱布缠住的双腿,目色暗了暗。
“我的腿……又断了么?”夭绍多次试图起身坐直,却发觉双腿木然难动,顿时惊恐万分。
郗彦柔声道:“放心,等回了中原,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他的医术她自然放心,既是这样说了,那就是这段时日不能自如也无妨。夭绍劝说自己稍稍安下心,虽则气息不顺,却还是努力笑了笑:“嗯,我相信你……”话说到一半,她这才意识到什么,忙抬头盯着他,惊疑之间是难以抑制的欣喜:“阿彦,阿彦,你能说话了?”
见她瞬间神光焕发的模样,他也不由扬唇微笑,只是心中却依然苦涩难忍――若非方才看她几乎丧命的神魂俱伤,世间还有什么苦痛能刺激他失口出声。
“饿了么?”郗彦问道。
“嗯,有点。”夭绍接过郗彦递来的干粮慢慢吞咽,这才得空察看所处之地。
他们此刻是在一处岩洞中,郗彦随身携带的夜明珠在一旁散发着柔和清冷的光泽,她躺在石榻上,乱石之间有潺潺水流,清澈间透着几分诡异的血红,让人望之心怵。
“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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