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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固守（第1页）

“到城墙上面去！守好每一个垛口！”兀刹粗哑的声音在河汘地东岸城墙上回荡着。

他利用狂野血脉之力，在城墙上快奔跑着，巡视着城垛上的每一个环节的防御，确保没有任何一个赤睛勇士放松警惕，也没有任何一个垛口可以随便被裂斑氏族冲上来。

城门外，裂斑氏族的大军已经在平原上布好了战阵。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黑色队形中，飘扬着无数面彩色旗帜。大幅的旗帜上，都缝制着裂斑氏族的族纹——一块被利爪撕裂的虎皮上的斑纹。小一些的旗帜上，则用虎邦的文字缝制着象征西将鲁卡的“西”以及象征铁忽的“太玄”。

战阵之中还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有投石器、云梯车以及悬挂着攻城槌的推车。各自都有数十名黑甲武士和工匠操控。他们的指挥官也在阵前反复的奔跑呼喊着，做着战前最后的动员。

巴塔和古亚依旧在东岸桥堡的平台上进行指挥和观战。与巴塔的面色凝重、忧心忡忡不同，古亚自信且高敖的俯视城下，对此番守城战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城内除了桥堡之外，所有高度过城墙的高塔上都蒙上一层巨大的油布，古亚曾询问过巴塔这些油布是做什么用的，巴塔却沉默不语，并且将古亚的智巫会战团编在了西岸的预备队中。

巴塔对待绝大数事情，都是抱有固执偏执的态度，这一点连他自己都非常清楚。唯独在战场上，他可以清晰的洞察到每一点细微的变化，并且很乐意为这些变化去调整自己的策略。

他的忧心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敖鞑每日分别在上午和傍晚派出两个信使向河汘地汇报搜寻巴格拉奥下落的进展。但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尚未寻见”这样的内容，包括周自行的下落，都没有一点点的信息，巴格拉奥究竟把他藏在了哪儿？

巴塔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敖鞑从中作梗，隐瞒实情。可他又何必呢？一旦敖鞑真的找到了巴格拉奥的尸体，那么新拉奥几乎就是由敖鞑继任无疑。

就连巴格拉奥最值得信赖的厄卦、厄丹也同样没有找到巴格拉奥的一点点信息。他们是唯卓的亲兄长，总不会向巴塔说假话。

巴塔恨不得马上结束河汘地的战争，立即亲自去寻救巴格拉奥。但一想到这场战争是为同样血脉相连的巴特复仇而引起，巴塔真是两头为难。

这还不是他忧心重重的全部原因。

裂斑氏族擅长的远距离打击能力，一直都在他们与各氏族的每一次战争中挥了巨大作用。他们的投石器，能轻松的对城垛上的守军造成极大的伤害。就连在弓箭的使用上，赤睛氏族也差了他们一大截。若不是戈格拉奥在多年强制要求赤睛氏族训练弓箭手，按照赤睛氏族的传统，是不会有人主动学习这项技艺的。

正面的直接进攻才是赤睛氏族的荣耀。在恪守传统的同时，赤睛氏族太倚仗狂野血脉之力了。如果没了这力量，赤睛氏族的勇士什么也不是。就像在嘶吼高地遭遇袭击时的那样。

巴塔盯着城垛上的赤睛弓箭手仔细观瞧。很明显他们都把对这份差事的不满写在了脸上。猥琐的躲在稚堞下，向敌人射暗箭，赤睛勇士一直担心这样的行为会在死后不被烈火之神接纳。就像他们的敌人裂斑氏族一样，无法回归先祖与烈火之神的怀抱。赤睛勇士才不屑于与裂斑氏族的人为伍。

赤睛氏族的弓箭远没有裂斑氏族的反曲弓制作的精良，几乎只是用一根弓弦把另一根弯曲且有弹性的木条栓起来而已。射击的准度与精度要差很多。让这些弓手们摩拳擦掌的，却是他们所期待的正面一战。就是当裂斑氏族冲上城墙时的辉煌一战，他们坚信自己会用狂野血脉之力把敌人打的体无完肤，甚至撕碎撕裂在这河汘地的城墙之上。

“隆隆、隆隆……”战鼓的敲击声拉回了巴塔的注意力。他看到裂斑氏族的方阵开始缓缓向城门的方向移动。在最前方的是手持刀盾的盾阵武士，他们保护着各类工程器械，不断接近着河汘地的城墙。

这些方阵加起来至少有一万以上的人数。很明显还不算是裂斑氏族的全部主力，只是他们对河汘地城防的一次试探性进攻。但巴塔很清楚，鲁卡和铁忽此刻一定正站在启蒙高丘上指挥着战斗，高丘的树林中也一定埋伏他们黑甲武士。一旦赤睛氏族打开城门向攻城的方阵起进攻，这些埋伏的预备军立刻就会出来支援。而巴塔如果这么做，裂斑氏族依靠着盾阵与弓阵的组合带来的强大防御力，以及支援部队的冲击能力，一次性突破河汘地的城门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所以巴塔才不会这么做。

“嗖、嗖……”

不觉间，战阵中的投石器早已就位，冲在最前方的几辆车装填完毕后立即向城墙方向射了几块巨石。形状不规则的巨石在空中划破空气，呼啸着飞来，在视线中越来越大，直到撞击在城墙之上，出石块爆裂的声响。有的落在城垛上，弹跳着，留下一个个碎裂的印记；有的直接嵌入城墙之中，甚至引起了部分墙端的坍塌。无数碎石瓦砾飞起，周边的赤睛勇士大部分已经及时躲闪，但依旧有些无路可躲的勇士，不得已跳下数丈之高的城墙，坠落地面。顷刻间，河汘地的城墙上乱作一团。

“稳住！找好隐蔽！”兀刹和其他万夫长、千夫长呼喊着。他们知道这些体积的巨石虽然有着巨大杀伤力，但毕竟沉重、难以运输，裂斑氏族不可能大量的携带，投射量一定是有限的。同样的，也还是会有很多赤睛勇士顶不过这第一轮的攻击就回归了烈火与先祖。

“空水的诅咒！”古亚念叨着。除了狂野血脉之力外，他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直接和凶猛的攻击，已经越了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极限，“裂斑卑劣的手段！让勇士们杀出去，巴塔！”

巴塔没有回答，死死的盯着战场，观察着战阵与城墙的距离。

一颗颗宛如陨石流星般的投石，很快就将城垛砸的坑坑洼洼。各城墙段的守军伤亡不一，城垛上一片死寂。一轮攻击之后，虽然也有不少断手断脚甚至直接殒命的赤睛勇士，但对于整个河汘地的守军数量来说，并没有很严重的打击到赤睛氏族。

见投石器的射告一段落，赤睛氏族齐齐挥动双臂呐喊，仿佛是为自己的幸存欢呼，也更像对敌人的蔑视与挑衅。

裂斑氏族立刻动了他们的第二轮攻击，盾阵与弓阵继续向前移动着，最前头的部队距离城墙即将不足百米的距离时，弓阵紧跟着就一轮一轮的齐，箭矢像雨点般向河汘地落下。这密集的落矢可远比一颗颗投石难以躲避，而且城垛的掩体大多数已经被刚才的投石破坏，城垛上的守军几乎无处藏身。瞬时间死伤无数。

赤睛氏族的弓手在兀刹的指挥下也开始反击，但毕竟弓术有着太大的差距，赤睛勇士的箭只能攻击到盾阵的前排位置。裂斑的黑甲武士只要抬起盾牌，就能将绝大多数的弓箭挡在身体之外。

古亚怒吼着，“快打开城门正面决战，巴塔!这简直就是侮辱！对赤睛的侮辱！”

巴塔仍没有理会古亚，指挥身边的旗手挥动着旗语。桥堡的高度远远在城垛之上，并且远离城墙，所以并不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内，旗手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向其他高塔和城墙送旗语命令。

只见旗手刚刚打出旗语，城内的每一座高塔上齐刷刷的被人扯掉了油布，迎着风飘落而下。高塔顶部居然安装了巨大的投石器。这本该是赤睛氏族最不齿的一种武器了，绝不应该出现在赤睛氏族的城市里。

“这不是赤睛的传统，巴塔在放弃荣耀！”古亚对巴塔的战术安排非常不满，他才明白这些遮盖的油布，是为了向智巫会战团和其他赤睛虎人隐瞒巴塔偷偷准备的远程武器。

“古亚如果想赢，那这个时候就应该闭嘴！”巴塔怒道，他越来越觉的古亚这个顽固不化的脑筋，是不是已经在他的头骨里面打上了解不开的结。

高塔上的投石器开始向城外射，空气中又传来各种绳索、木条弹射的声音。巴塔让右爪尉军射的弹药与裂斑氏族的巨大投石不同，反而时细小碎裂的石块。它们被投臂丢出的时候，夹带着灰尘，以散射的形式向城墙外砸去。这些碎石经过落体的加，杀伤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黑甲武士举起盾牌格挡时，却大多数被砸穿了盾牌、铠甲。而手无防备的弓阵武士收到的伤害就更大了。一时间战阵骚乱，连弓箭的射频率与密度都大大降低。

投石器所用的碎石，从城内用箩筐和绳索迅向高塔上进行补充，灵活度远高于城外裂斑氏族投射巨石的投石器。在散射碎石的协助下，赤睛氏族的弓箭的威力也无形中得到了加强，因为裂斑氏族战阵失去了盾阵的掩护，更加容易受到弓矢的伤害。

“裂斑再不冲锋，战阵就要被消磨殆尽了。”巴塔自语道，连看都没有看古亚一眼。

但古亚用复杂的眼光扫了一眼巴塔，充满了愤怒与不屑。他没有说话，扭头继续怔怔的看着如同雨点般的落石，击倒一片又一片的裂斑黑甲武士，而没有借用一丝丝狂野血脉的力量。

启蒙高丘的方向传来鸣金之声，战阵有序调转方向开始后退。当他们撤出河汘地投石器的射击范围后，在平原上留下一具具黑甲尸体。

“虎威！”

“赤睛不败！”

城垛上响起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欢呼，刚才遭受的无情箭雨就像从来没有生过一样，也没有人在意这种远程打击的方式是否有损赤睛氏族的荣耀。

在确认裂斑氏族的战阵逐渐远离后，巴塔示意旗手继续出旗语：“组织修复城墙。”

“这一仗真是涨了见识。”古亚低声道，言语中满是讥讽，“从来没有哪一任赤睛的拉奥或者爪尉不依靠狂野血脉之力去作战，真是疯了。”

巴塔想了想，用一种非常怜惜的眼神看着古亚，缓缓道：“赤睛氏族想要不败，是时候放下无知的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