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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不同,此刻霍翎伏于地上,从未这般仰望的角度看着坐在马背上的寇天官,他即将离去。
霍翎在这一刻,以央求的语气,“寇天官,你带我走!”
可寇天官却笑了一下,他摇头,“离开不荒山,你活不久的。”说着,他将马背上带着的剩下的半副钢铁腿骨朝着霍翎扔去。
“这半副械人送你,权当我还你双腿了。”寇天官低下了头,言语显得薄弱无比,但也仅有此番薄弱,别无他物了。
“我能做的的只有如此了,霍小翎。最起码能让你在这不荒山长命百岁的活着。”他怎么忍心,让她折寿呢!
说着,寇天官驾着马,扬鞭远去,再没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霍翎。
他的霍小翎,此生不见了。
“寇天官,寇天官!”
任凭霍翎怎么呼喊,寇天官当真是策马一去,不复还了。
独留霍翎在那,看着他留下的半副械人,原本止不住的眼泪却也开始收住了,她扯出了一抹极其难看的笑,“我恨你,是你害我至此地步的,再让我看到你一定杀了你。”
“你以为,以为我真的想离开吗?我不想,我死也死在这里……
这里!”霍翎悲怆难受。
看着寇天官远去独留她在此,心中怨恨渴望与两小无猜的情谊,揉杂一起,浑然分不清是怨是恨,是爱是怜了。
催马此去,山高路远,一路疾疾朝北策。
远天处,荒草湮不了荒山界碑的身影,在当年“不荒山地界”五个字,尤然刻勒痕深,入目威严。
铁蹄越临近界碑,寇天官的心跳就在加速,那温热的跳动熨帖着骨骼的冰冷,寇天官止不住地疼,从五脏肺腑流窜而出的疼。
就是换了半身钢铁骨架,仍旧离不开这里吗?
可身后,已经有人也策马追来了,都在说寇天官今夜杀了村民无数,必不能让他逃了。
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
死便死吧!
寇天官心想,横竖他应承灵女的孩子,早活不成了,如此也不算失了承诺吧?
骏马跃过荒草,哒哒前行,他没有因为体内的痛楚而放下脚步,反而更加地视死如归,策马扬鞭,一声“驾”。
马啸西风,跃过荒野碑。
预想中撕裂的疼痛仍在继续,但……寇天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没有裂开,没有鲜血。
只有肺腑止不住翻滚撕裂的疼,他一口鲜血朝着马头喷了出去,也在这一刻,马背颠簸,一直贴在他怀里的婴儿,忽然“哇”地一声啼哭了起来。
婴孩的哭声,如同打破无尽长夜的一道曙光。
寇天官收缰停了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那个仍旧
满脸通红的孩子,但他此刻却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哭着。
寇天官想笑,但却忍不住泪落了下来,“你原来没死呀!”说着,他似乎对绝望的人生多了一丝寄望,呼吸间肺腑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寇天官看向背后,界碑远远地,依稀还能看到一点点的黑影立于天地间。他再看看怀里不断啼哭的婴儿,寇天官伸出一只手将这孩子小心翼翼地护住。
“你看,咱越过界碑了。”说罢,他再度策马,天高地远了。
唯独身后的村民,在临近界碑的时候,便有人开始肌肤离开,血流如注了,纷纷在界碑之前停下了追来的脚步。
唯独李瑶之的马,仍旧一往直前。
他看到的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寇天官越过界碑而去的,他此刻也拼命地按捺住从内脏到肌肤崩裂的痛楚,哪怕脸上的肌肤裂出半寸深,他仍旧咬着牙撑。
可世代的诅咒,他哪里能这么撑。
直到撑不住的那一刻,他终于一个忍不住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抬头看的时候,巍巍界碑仍旧耸立在跟前,偌大的界碑永远是他无法跨越的屏障。
李瑶之不服,他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直指那道界碑,第一次如此仰天咆哮。
“为什么,寇天官能走出不荒山,而我不能?”
风过,巍巍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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