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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当归的食指刚好遮住了瓶上的“药师堂”,她爱惜地抚摸着小瓶,简略地回答道:“好药。”她可没有说谎啊,这一瓶可是段晓楼送给她补身的“好药”。
柏炀柏坚决地摇头说:“不吃,打死我也不吃!你要是敢逼我吃,我就大叫非礼!”
何当归一愣,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情,柔声道:“道长不想吃吗?那不吃就不吃吧,我这个人最好说话了。”说着突然站起身来,左手扣住柏炀柏的肩井穴,右手扯住他的衣领,作势要将其拉开,吓得柏炀柏软声求道,“好姑娘,女大王,有事好商量!”
何当归说:“快磕头拜师吧!”
柏炀柏连连摇头:“你比我小二十多岁,要拜师也是你拜我!不如你拜我为师,我传你两样绝技,调迷香和闺房秘术,怎么样?保管让你未来的夫君只喜欢你一个,不喜欢别的妻妾!”
何当归手下狠狠一扯,柏炀柏的破衣服眼看就被扯开——柏炀柏脸色一白,低声叫道:“师父在上,请受我一拜!师父让我磕头,也要先解开我腿上的穴道啊!”
何当归左手拍了拍他的环跳穴,右手还是扯着他的衣领不放。
柏炀柏觉得麻木的下肢渐渐有了知觉,眼睛咕噜一转,突然扬声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姑娘,众目睽睽之下,你这样子对我一个出家人拉拉扯扯的,传出去对你的闺誉大大不利呀!老夫一心向道,无意女色的,请你快快撒手吧!”顿时引来了酒楼中很多人的注目,酒楼的伙计也跑过来询问情况。“”
何当归早料到这老狐狸不肯乖乖就范,她脸上作出了一个非常惊慌的神色,用比柏炀柏更大的嗓门叫道:“呀呀,呀呀呀!道长,不好了!我亲眼看见一只很大的毒蜘蛛钻进了你的衣领,你快快脱下上衣抖一抖吧!否则你中毒死了,别人会以为你是吃了酒楼的饭菜被毒死的呢!还是说现在你已经被毒蜘蛛咬过了,所以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
伙计一听,吓得紧急撤退几步,藏在一个桌子后面大叫:“哎呀,那你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从窗户里扔出去!道长你是出家人,可不要连累我们酒楼吃官司啊!快脱衣服吧,否则我可喊护院了!”
柏炀柏没想到何当归棋高一着,于是他很识时务地认输了,“扑通”一声跪下,伏在她的脚下磕了三个响头,叫道:“潜君拜见师父!”
何当归知道“潜君”是柏炀柏的号,既然他已经拜师,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也不想过于难为他,于是点头说:“徒儿请起吧。”她前世曾听朱权说过,柏炀柏是武夷山大过门的传人,大过门的门规第一条就是尊师重道,所以朱权虽然贵为王爷,见了柏炀柏也要长揖到地。现在柏炀柏已经磕头拜师,她不怕他赖账,何况她还掌握着他的不少弱点。
柏炀柏从地上爬起来,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有精神,问:“师父你还有什么训教?”
何当归想了想,说:“暂时想不到什么了,你去吧!”
柏炀柏不可置信地问:“放我走?那,我可真的走了?你……师父你不会来追我吧?”这个女魔星大费周章地让他拜她为师,她难道不是想利用师父的身份向他提什么要求吗?现在轻易放走他,如果以后他永远躲着她,不跟她见面,那他不听她的吩咐也不算欺师灭祖了。如此一来,她不就白费心机了吗?
何当归坐回桌边,右手拿筷子夹菜,左手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不耐烦地说:“你去吧,为师有事时会再找你的。”
柏炀柏敢怒不敢言地低下头,心道,区区一个十岁丫头摆什么谱,连皇帝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他怕何当归再变卦,因此不敢多做停留,抓起了他的那个“布衣神相”的招牌,头也不回地跑出酒楼。
真静松了一口,终于有机会发问:“小逸,你要一个老道做徒弟干嘛啊?他还说过自己是江湖骗子!”
何当归耸耸肩说:“这个很难解释。”凭你的智慧,很难跟你解释。
酒楼伙计从不远处的一个桌子后面探出头,问:“客官,毒蜘蛛呢?道长呢?”
何当归指了指窗外,简洁地告诉他:“全都跑出去了,伙计,你快过来给我们结账吧,把我们的菜全都打包,还有我要的五斤点心也包好拿来。”
拿着大包小包的饭食出了酒楼,何当归和真静先去雇了一辆马车,又去钱庄取了寄存的东西,驾车回了道观。当天傍晚,何当归就去了一趟苦乔院,拿五两银子换回了真静家欠租的字据,回到东厢时,真静已经依照她的吩咐,从药庐那边打来了一桶清凉的甘泉水。
何当归把欠租字据递给真静,微笑道:“给你,把这个撕碎了吧,从现在开始,你就自由了,也算是还俗了。”
真静接过字据,尽管她不识字,还是双手捧着那张字据,翻过来转过去的看了很多遍,最后她仔细地把它撕成碎末。转过头,她看到何当归正把今天买回来的药材和之前药庐里拿来的药材归拢到一处,并把它们放进甘泉水中浸湿,然后又捞出来拿去火炉上烤。
真静好奇地连声问:“小逸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的病还没好,还要吃药调养吗?”
何当归一边翻烤着药材,一边神秘道:“这些药不是给我吃的,它有更大的用处,我就指望它了,等时机到了再告诉你。”
真静又问:“那为什么要又洗又烤的,你是怕药材不干净吗?”
何当归摇摇头,耐心地为她解释:“我刚刚挨个瞧过一遍,这些药材的成色都不够好,最淳的药性还留在骨子里,因此要三洗三焙才能出来。”然后又吩咐真静,“你也来帮忙吧,去倒一些酒来,把我从干货店买的那包大枣洗去了浮沉,浸泡到那一大坛子烈酒中。”
“早晨你自己跑进干货店里,就是为了买枣啊?你这是要泡药酒吗?”真静打开纸包看到了大枣,不由得惊呼,“好大的枣!这是什么枣啊?”
何当归把烘干的药材第二次浸在水中,介绍道:“这种大黑枣叫‘沙玉枣’,是西域品种的番枣,这九个枣就花去了将近二两的银子。话说今天早晨的时候,我不让你跟我进干货店,就是怕你这管家婆嫌太贵了不让我买,而我一时又跟你解释不清楚。”
“二两银子?!”真静竖起柳眉,尖叫道,“你说你花二两银子,只为了买九个枣?二两银子!咱们中午吃了那么多菜,又吃又拿的,还没花到一两银子!二两银子都能买一百多斤大米了!二两银子都能买十只老母鸡了!”
何当归刚想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突然听见东厢外有个脚步声,正快速地往她们这边跑过来,于是就走出去察看。
真明跑进东厢的院子,就见何当归正站在门口幽幽地望着她,头皮立刻有些发麻。不知为什么,每一次看见何当归,她的心头总是毛毛的慎慎的,有一种说不清的畏惧感。
从前在乡下住的时候,真明一直到六七岁还能看见村头的大柳树上每天都吊着一个白影。她指给别人看,别人却看不见,还笑她胡说八道。她吓得直哭,然后有个张婆婆告诉她,她这个叫做“阴阳眼”,小孩子偶尔都会有的,以后长大了就看不见了。后来她到水商观做了姑子,渐渐就看不到那些“怪影子”了。为什么她每次看到何当归,总会产生小时候的那种看见“怪影子”时才有的情不自禁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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