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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我身边的男孩抿唇不发一句,一张脸透出苍白,低垂的眸子却透出倔强。“阿玛!”代善忽然上前一步,慢腾腾的说,“没什么要紧的事,大哥只是和五弟闹着玩罢了。”贝勒爷冷哼一声,那个口称是我姑姑的女子伸手揽住他的胳膊,轻声笑言:“只是孩子们嬉闹而已,爷不必当真。”我低下头,看见褚英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凸起的指节泛出白色。我的一颗心扑嗵扑嗵跳得飞快,感觉屋子里塞满了人,竟压抑得一丝氧气都没有了,有种快被窒息的痛苦感觉重重围困住了我。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隐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惶恐和慌乱。无意间,我扭过头,瞥到身侧梳妆架上搁着的菱花镜,平滑的古铜镜面将一张惨白陌生却又完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孔,清晰的映照出来。我一震,飞快的抢过镜子,再看——那张脸,绝美处透着稚嫩,然而那眉,那眼,那唇……每一处都透着熟悉的感觉。是她!我心里飞快的闪过一道影子。是她!虽然年龄有偏差,但是,这张脸——镜子里倒映出的这张脸,绝对是她的没错——是她——布喜娅玛拉!那座古墓的主人!“东哥!”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那么紧,那么冰,传递出那人内心的焦急、紧张。我的视线凄惶茫然的从镜面上挪开,扫过那张温润儒雅的脸孔,而后,张口对着自己的左手食指狠狠咬下。“东哥——”代善惊呼,攥紧我的手剧颤。好疼!人都说十指连心,原来竟是这般的痛!疼得心都揪在了一起。这不是梦——昏倒时,我的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念头。但愿这只是一场梦!非梦我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因为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那双温润的眼眸并没有消失,我也没有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真实空间去。现在唯一也是必须要弄清楚的一件事是,我到底在哪?我又是谁?为什么我明明二十三岁了,现在却突然变回十岁大小的孩子?还有这张脸……“别再捏你的脸了。”一声轻柔的叹息声后,我的手指被人轻轻拢住,包入一双略显冰冷的手里。代善,一个据说比“我”小一岁的阿哥——是那个淑勒贝勒的第二个儿子,那个叫褚英的是他的长子,被褚英欺负的莽古尔泰是第五个儿子——看那男的年纪也不大啊,居然已经有五个儿子了……啊,说不定还远远不止。我从代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三天了,食指上的牙印宛然如初,虽然一直有涂那些止痛清凉的药膏,但在不经意的扯动间,仍会感到丝丝钻心的疼。像我现在这样的现象,算不算是言情小说情节里才会出现的,从现代穿越回到古代呢?不……我觉得自己更像是借尸还魂!“还是想不起来吗?”我摇头。除了装失忆还能有什么法子可想?我对这个小女孩,呃,也就是我现在的肉身,十岁的东哥格格可说是一无所知。“不要紧……”代善轻轻的说,“记不起来也不要紧,只要……你还在,只要,你没事就好。”莫名的,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一丝颤意。他在害怕和紧张些什么?“那个……代善。”我舔舔唇,尽量对他展开一种善意的亲和微笑,“现在是什么朝代?”见他目光古怪的望过来,我心头一跳,赶忙重新寻找别的词汇来表达我的意思,“我是说……现在是大清哪个皇帝坐朝?”怦!我又说错了吗?为什么他的眼神看上去是如此的吓人?我下意识的往后缩。“大明天朝万历二十年,今儿个是壬辰龙年九月廿一……”他看我的目光中掺杂了些许怜惜与悲悯。我想他是在可怜我吧,可怜我脑子坏掉,居然连最基本的年月日都给忘光光。“……你今年十岁,是海西女真叶赫部首领布斋贝勒的女儿,我阿玛的侧福晋叶赫那拉氏是你的姑姑……”“我姑姑?就是前几天来的那个小……美女?”我差点脱口喊她小女孩。“嗯。”他顿了顿,忽然对着我深深的看了一眼,“你比她更美。”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一个九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叫美吗?可是……为什么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严肃而又认真?他的眼底闪动着一些我看不懂,却又令我心悸的东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低下头,假装害羞。“东哥,可以问你个问题吗?”“嗯?”“你喜欢我阿玛吗?”轻描淡写的语气下隐藏了一丝紧绷。我在脑海里重新勾勒出那个淑勒贝勒的长相,英明神武,威风帅气,长得很精神,算不上顶级帅哥,可也属于那种肌肉运动型俊男。“你喜欢我阿玛!”见我长久不吭声,代善倏地站了起来。我抬头,奇怪的问道:“干什么?”他一脸的紧绷,眉宇间是淡淡的忧伤,眼眸像被一层雾气笼罩,朦胧得不见底:“你心里果然是……”“胡说什么呢!”我不耐烦的挥挥手。那种老婆儿子一大堆的“老”男人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东哥……”“好了,别尽说些小孩子不该讲的话,装大人也不是这么个装法!”我拿手指弹他的额头,笑,“我们还是说些别的……比如说,这里是哪里啊?你阿玛是做什么的?还有,我为什么会失忆?我失忆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话语就好比机关枪膛里的子弹一般,突突的直往外冒。代善的双唇抿得紧紧的,好半天才见他那张紧绷的脸孔松弛下来,重新在我身边坐下。他的语调很慢,虽然还带着男孩变声期独有的沙哑,但是别有味道:“东哥,我会长大的。”“啊?”“所以……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哦……噗——”看他一本正经的死样,原来刚才就是为了这个在生闷气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闹别扭都透着孩子气。我忍不住摸摸他光溜溜的脑门,笑道:“代善,你真可爱!”要不是这具肉身是东哥小姑娘的,我还真想抱住他狠狠亲他一口。九岁的小男孩,换在现代也不过才上小学三年级的样子吧?代善白嫩的小脸蛋涨得通红,我正要借机取笑他,忽然敞开的大门被人用力踹了一脚,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又是那个不讲理的小恶魔加小色狼!我在心里骂了句,反正这里是你家,你别说踢门了,就是要把门板全卸了也跟我无关。褚英脸色铁青,站在门口手指着代善怒斥:“你,给我出来!”代善缓缓站起身。我见不惯褚英以大欺小的跋扈样,在代善跨步的同时一把拖住他。代善愣了愣。褚英看看我,又瞅瞅代善,脸色愈发的难看:“出来!咱们比射箭去!大姐作见证,谁输了谁便放弃东哥!”代善不答,默默的低下头来看我,眼色复杂。“胡闹!”一声娇脆的呵叱穿堂而过,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今儿个褚英并非是独自一个人前来,身后还跟了位十四五岁的少女,鹅蛋脸,白净的脸孔,圆圆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利落和干练。“姐……”代善低低的喊了句,似乎对这位少女颇为敬重。既然有贵客到,我也不好意思再赖在暖炕上窝着了,站起身,有点手忙脚乱的抚平长袍面料上的褶痕。少女右手扶着婢女,脚下踩着高高的寸子底迈进房门。我见她年岁虽小,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凛然的贵气,不由多瞄了她两眼。“东哥格格!”她冷清清的开口,因为年岁比“我”大,脚下又踩了“高跟鞋”,看上去足足要高出我大半个头,那种居高临下的睥睨让我顿觉气势大泄。“这是我大姐,东果格格,你叫她东果姐姐好了。”代善体贴的在我耳边提醒。东果格格?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可是记不起在哪听过。“东果姐姐……”我很小声的说,心里却在为喊一个明明比自己年龄小的女孩作姐姐而怄得要死。“嗯。”东果格格挨着我原先窝着的暖炕坐下,抬手指了指对面,“坐着吧,你才受了风寒好些,别累着才好。”我状似乖巧的坐下,宽大的袖子下仍是攥紧代善的手——这小子的手冰冰凉,真比任何的止疼药膏还要管用。“你还杵在那做什么?”东果格格柳眉一扫,眸光冰冷的落在门口的褚英身上。褚英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挪步过来。“还不快给东哥格格赔个不是?那天要不是你胡搅蛮缠,她哪会跌到水里去?”褚英面色一白,垂睑飞快的瞥了我一眼,我不明白那算是什么眼神。愧疚?难堪?委屈?还是悲痛?“这个……不用了。”开玩笑,我看要他道歉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他那狠倔的脾气要是真被逼着当众向我道歉,还指不定会在背地里怎么算计我呢。我在这个古代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少得罪人为好。褚英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只当未见,装出一副无知纯真的样子,冲他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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