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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在耳边烧灼,仿佛是情人耳语,又像是毒蛇吐信。将他整个人往油锅里煎,又往冰水里浸,一阵烧一阵冷。牙齿都忍不住打颤起来。“好了,殿下可以喝斥我了,莫要让那些奴婢下人看了笑话。”那捁着的揉着的手都撤去了,他浑身一松,跌在地板上。“放。。。。。。放肆!”他连滚带爬退开几步,伸着手指哆哆嗦嗦喝斥。“殿下!”喜顺急忙上前,伸手扶他。细白双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连使了几次劲,才勉强从地上起身,双腿却还是不住打颤。喜顺一把扶住他,心里满是慌乱。瑞王这是干什么?不是好端端和殿下相处着的?好不容易殿下有了这么个可以相与的人,却原来还是存着这样龌龊的心思,这样戏弄欺辱殿下。殿下真是命苦,到处都遇不到一个可以相知相守的可信之人。“微臣知罪,微臣贪杯冒失了。”阮芳甯伏跪低头认错,模样很是恭敬。“滚!你滚!”阮丹青颤抖着喝斥。“是,微臣告退。”阮芳甯起身,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后躬身告退。经过之时,阮丹青忍不住后退一步躲避。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他脑子还是一片混乱。他并不是被那无礼放肆的举动吓到惊到,他是被那些诡异的话语骇到了。这是第二个人告诉他,他知道那个秘密。今上知道,他说会保护他。瑞王知道,他也说会保护他。这世界是怎么了?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变成了全天下都知道的秘密。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可现在一个个都跑出来要保护自己。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乱了,一切都乱了。15 倒霉主考坐在拱垂殿上首,阮丹青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反正他也只是摆个姿势而已。下首两个翰林院鸿儒大士坐着,早已经将一切办的妥妥帖贴稳稳当当。整个大殿里数百位考生整整齐齐按各自名牌位置安坐着,一个个低首伏案,认认真真的应试。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凝眉沉思。大殿里一时除了偶尔的翻卷沙沙纸声,就别无其他声音。在最上首往下看去,黑压压一百多个脑袋。伸手揉了揉眼睛,他低首,端起面前的茶碗装模作样喝了一口。水才入口,便噗一声吐回碗里。好烫。乍舌,伸手扇了扇,眉皱起。“殿下?”身旁喜顺上前询问。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没事。从昨天开始就开始走霉运,不对,他这霉运从三年前就开始了,一直就没断过。撅嘴,将茶碗放下,抬眼看了看下面黑压压的人头。还好还好,这群学子都沉浸在试卷里,没人看到他的狼狈样。心里正缓了缓,眼神撩下,忽而对上一双明亮双眸。毫无畏惧,直直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伸手掩嘴,无声一笑,敛眉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试卷。好无礼的人,金殿之上敢这样直视太子。他微怒,撅起嘴,端起架子。正要发火,转眼想到。这火万一发了,丢脸的还是自己呀。顿时泄气郁闷,垮了肩,头微微垂了垂。这下他这失败太子的德性要传遍京师,传遍全国了。喝茶都能被烫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礼仪。他真是没用。“嗯哼!”身旁微微咳嗽之声。弹簧一样猛的弹直了身体,阮丹青瞥眼左右看看,下首四个陪监大臣摇头晃脑,正襟危坐,似乎丝毫未觉任何异常,一副泥菩萨模样。他脸刷一下红透。这四个老家伙一定都看到了,所以才出声提醒他主意仪态。可恶,陛下为什么要为难他做这种事情嘛!他好好的待在东宫,一不谋反,二不夺权,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为什么这家人一个个都要来找他麻烦。他没用,当不了这个太子。可非要他当。他当不好,又要怪他。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苦海无边,何处是岸?撅着嘴,端着架子,阮丹青绷着脸僵在圈椅里活熬苦受。看着这金殿上座上那个满脸孩子气,毛毛躁躁,毫无定性的太子殿下。这些老学究,朝堂老油子们一个个摇头叹气唉,太子不中用啊,不中用!真不知道今上到底为了什么,要处处维护这个一点也不中用的太子。今日是殿试,能坐到这个考场里的,都是各地的顶尖才子。基本上这些人如无意外都将在考试完毕后被朝廷录用,量才使用。在这儿争的是金榜题名,争一个名震天下,拔得头筹。听到金钟响,下首的考生或喜或忧。答完了觉得自信满满者,悠闲自得。觉得尚有遗憾者,凝神低头。不幸未答完的,扼腕暗叹。各种表情,一一不同。上首的阮丹青只觉得一阵轻松,终于要熬出头了。金钟三遍响过之后,不管题做完了还是没做完,都得停笔垂手,静候宫里的内侍一一把卷子收走。收齐了所有卷子,内侍们又有条不紊的一一码置整齐,打包成捆,上呈到四位副监考案前。四位大人一一验过以后,盖上印,在上呈到太子阮丹青案前。请出太子印,盖在封口上,这就算是验完了。“试毕。”执事太监高呼一声。所有考生从座位上起身,站到一边,伏跪磕头行礼,恭送各位监考官。由于此次主考是太子,储君也是君。四位副主考自然不敢同受,也一并起身,伏跪行礼。看这下首黑压压一群跪地的,他暗自轻笑叹气。也就这种时候,他这太子还算像个太子。要庄重,所以起身,下座都需得缓缓的。抬头挺胸,背要绷的笔直的,然后缓缓昂首阔步,一步步走下座位。身后跟着的内侍捧着那一大捆关系着这一百来号人锦绣前程的试卷躬身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他禁不住一边担忧。这一捆试卷要他亲自送去呈给今上。自从那晚之后,算起来他还没和今上直接见过面呢。就连着监考大事,今上也是用手敕来交代于他。这一段时间,所有的事情或是公文或是传讯,都没有直接面圣的机会。可事到如今,这考卷却要他亲自面呈。可他现在不想见那人。为什么?说不清楚。他觉得不好意思。为什么不好意思?就更说不清楚了。难道是因为那晚今上对他的亲密?可说起亲密,皇叔和他自小就是极亲密的。为这亲密先皇还起过疑心,怒斥过皇叔,事情闹的很大,弄的皇叔和母后都很难堪。那事想起来还后怕,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跑去和先皇那样顶嘴。亏得当年先皇真是宠爱自己。他还是小时候有魄力,有作为。哪像现在,窝窝囊囊不说,还胆小怕事,纯粹一个逮谁谁捏的软柿子。可那晚皇叔对他的亲密透着股怪味。和小时候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呀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弄得他心里突突跳,脸红的不停,全身上下难受怪异。“殿下,到了!”身后被什么人轻轻扯了一下,有人低语。啊?到了?到哪儿了?回神,定眼一看。啊!已经到了正德殿。阮丹青眨眨眼,要死了,自己一路昏头昏脑只管想自己的事,不知不觉就走到头了。“拜见太子殿下!”见到他来,在门外伺候的宫人内侍急忙一个个伏跪行礼,高声呼喊起来。完了完了,本来他还想在门口深呼吸几下,自我暗示暗示,整理好心情再进去。这么一弄,只怕里面早已经知道他到门口了。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死就死这次了,在这处理朝政的正经宫殿里,皇叔总不至于吃了他。抿抿嘴,他伸手一撩衣摆,头皮一硬,抬脚跨进门槛。16 樱桃好吃一到里面,光线暗了暗。明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但还是没来由的心慌了慌。不敢抬头看,只管低着头,一步步上前,扶手叩拜。“拜见陛下!”上首端坐的男人手里的笔并没有停,将最后一句写完了,才停手。将案上奏折捏起,往未干的墨迹上吹了吹,在将自己的批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了,这才含了浅笑,将折子合上,眼皮微微撩起,看向下首。乌发金冠紫衣,细细密密针针线线细密绣上的五爪金龙,爬在这消瘦单薄的身体上,没几分气势,到显得纤巧起来。嘴角的笑深了深。“起来吧!”手指撩了撩。“谢陛下!”阮丹青这才起身,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即刻低头,垂手站到边上。“来,过来。”男人语气和蔼,朝他手招了招。“是,陛下。”他小步上前,站到上座阶下。那手又招了招。抿了抿嘴,跨上台阶,直接来到座前。男人眼梢瞥了瞥,身后的德顺立刻亲自捧了垫子来铺下。“谢陛下。”阮丹青轻语,头低着,小心翼翼跪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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