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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唐青宏又气又急,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就是没办法好好说话,“我没有!我反正很不舒服!你以后不要再跟那个女的说话!”唐民益异常无奈,也不想敷衍儿子,“那怎么可能?她是老卫的侄女,在咱们这实习,又住在同一个大院里,难道遇上了招呼都不打?”唐青宏勉强冷静了一下,跑到厨房给自己倒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才把心里头那把火稍稍压住,又回到客厅跟爸爸“谈判”,“招呼可以打,不准让她再叫你唐大哥!我也不欢迎她,她再来敲门的话,我不会让她进来!”唐民益坐在沙发上审视儿子那副炸毛样,叹着气拍拍沙发,“别对爸爸横眉竖眼的,坐下来,我们谈一谈。”唐青宏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很怕爸爸会跟他正式谈到找新妈妈的事,杵在沙发旁边不肯过去,眯起眼睛警觉地问,“爸,你要跟我谈什么?先给个大方向。”唐民益干脆起身把儿子一拉,揽在怀里坐了下来,“你怕什么?爸爸不会急着给你找新妈妈的。”他绷紧的神经立刻放松了,汹涌的怒气也消散大半,软下声音跟爸爸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唐民益笑了笑,“你的道歉爸爸接受,现在跟爸爸说实话,你到底在气什么?除了气卫伯伯自作聪明之外。”“我……”他仰视着爸爸英挺的面孔,脸不知不觉又红了,从爸爸怀里挣脱开来,还往旁边挪了挪,垂下眼帘逃避爸爸的注视,“我就是觉得太奇怪了而已。那个女的……是不是跟我长得有点像?”唐民益看着唐青宏羞答答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一时起了捉弄的心思,扳过儿子的下巴仔细看他的脸,“是有点像,不过……没我儿子长得好。”唐青宏身体一弹,心跳骤然快了很多,用上力气就去掰爸爸的手,“爸,别逗我了!我有话问你!”唐民益一看儿子闹真的,只得顺势把手松开了,索然无味地点点头,“你要问什么?”“那个……爸,你不给我找新妈妈,是为了我和欣雁吗?我是不是很坏?”看着爸爸疲倦的表情,唐青宏想到爸爸头上被自己扯下过的那根白头发,突然意识到爸爸再过两年就三十岁了。虽然男人三十也算风华正茂,但从爸爸的二十岁一直到现在,都活在无穷无尽的责任里,根本没有享受过所谓的青春和爱情。他是这么自私,占据了爸爸在工作之外所有的时间,而且就算意识到了也不愿让步。爸爸既然对他说了不会急着找新妈妈,那么就一定会做到,他不怀疑爸爸的承诺,却不得不为此而感到抱歉和羞愧。唐民益听着儿子嘴里自责的话,伸出手掌抚摸他细软的头发,“也不全是为了你们……爸爸在工作上确实问心无愧,但在自己的家庭上……私德有亏。爸爸作为一家之主,没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好妻子和儿女,也没有自信可以改善。爸爸其实是个很闷的人,女性不喜欢这样的丈夫,只有你才会觉得爸爸很好。”这话听在唐青宏耳里,简直等于天方夜谭,“不是这样的!爸,你还是很抢手的!不然最近怎么这么多女同事来找你?长辈那里也一直有人要给你介绍,是你自己不要的。”唐民益非常清醒地笑了,“那不一样。如果爸爸不是唐家的人,也不是做着这份工作,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唐青宏从没想到,爸爸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他睁大眼睛反驳爸爸,“可是你长得帅啊!女孩子都喜欢帅哥!”唐民益这辈子几乎没从别人口中得到过这种评价,有点窘地笑了起来,“好了,别瞎捧爸爸了。你说的不能做准,你是跟爸爸在一块久了,看顺眼当然觉得什么都好。”唐青宏特别认真地强调道:“哎呀,我说真的!爸爸就是大帅哥!你怎么不相信呢?唉……爸,你也夸我长得好,那你也是因为看久了顺眼,才觉得你儿子好看?”这一点唐民益可不承认了,“我儿子确实长得好看,这跟顺不顺眼没关系,是客观事实。”唐青宏被哄得眉开眼笑,也很自觉地哄爸爸,“那爸爸是帅哥,也跟顺眼没关系,是铁一般的客观事实!”经过这个晚上的沟通,两父子小小的矛盾像气泡一样飘散了,唐民益本来对那个女孩就没什么想法,之后也一直保持着客气的疏离,从不单独与她见面交谈。眼见着拉拢不成,保守派开始疯狂反扑,爸爸的前进之路上出现了新的阻碍。郊区有个村零散地住着一些人家,大桥的桥墩要走那里过,因此需要他们搬迁。可有一户死活不肯搬走,无论怎么做工作再加上优厚条件,户主都说这是他家祖屋,不能动迁、绝不贩卖。随着其他住户陆续搬走,这家人与动迁小组的矛盾激化,发展到相互对骂、动手,双方各有损伤。户主的家人和亲友却把他抬到竞州医院,到处散播舆论,哭诉临湖动迁小组如何野蛮凶残,如果媒体不管他们就继续往龙城医院去。此事惊动了竞州日报的记者,采访这家人后跟各方面了解情况,也是到这时消息才传到余老和唐民益的耳朵里。唐民益当即把动迁小组具体动手的那个人找来责问,那个年轻小伙子哭诉说是那家人先动的手,这边都有同事可以作证。唐民益脸色严肃,仍然批评了他,“同事作证有什么用?凡是发生冲突,只要你动了手,就会陷入被动,同事作证人家也可以质疑你们相互包庇。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口角严重时请执法部门接手处理。”小伙子垂下头做了自我检讨,唐民益姑且听之,等对方离开才叫来自己的贴身助理小王,“查一下他的档案,看他以前在哪个部门。”他这边还在做初步处理,余老那边也出了祸事,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以前在临湖勘测时牺牲的几个队员家属也找了过来,披麻戴孝地到处哭,要求临湖给她们一个满意的说法。一直都说临湖穷,也确实挖不出石油来,如今挖出了油,却不给牺牲的先行者们加倍赔偿,他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他们当年都是年轻力壮,又是科研人员,一家之主,当年的赔偿标准那么低,孤儿寡妇们如今都穷得活不下去了!家属们哭着闹着,堵在工作小组的必经之路上不肯走,还说不给解决就要捅到龙城去,让上面的管理层来掂量掂量,这些牺牲的生命应该怎么赔偿。余老带头去做工作,反而被家属们指着鼻子哭骂,说当年的项目就是他这个黑心老头搞起来的,人也是在他的手上出的事!一群姑娘寡妇闹将起来,不光是余老没辙,随行的男人都没辙,被抓了脸挠了手,也只有忍气吞声。唐民益接到消息就赶了过去,还带去一大群妇女部门的调解人员,让她们代替男人们去慰问劝说,可算把余老先从人堆里拉出来了。余老被闹得头痛欲裂,对着他就自责叹气,“唉,都怪我当年没处理好,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又闹了起来。”唐民益低声凑近余老耳边,“这不是您的责任,有人恶意挑事。”通完这个气,他拨开人群面色沉痛地去跟寡妇们握手交谈,做完自我介绍就给出斩钉截铁的承诺,“我姓唐,叫唐民益,我虽然才来了临湖不久,但你们的难处我感同身受。问题我一定会给你们解决,你们先去临湖宾馆住下,我也跟你们一块儿过去细谈,大家同不同意?”一听说他是唐民益,那些姑娘寡妇们窃窃私语后就点头了,她们来之前做过功课,都知道这是临湖的一把手、说话可以算数的实权人物。宏宏过新年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正义的临湖人”横空出世。这个人憋着声音听不出男女,给两拨谈判的领头人打去电话,声称掌握他们闹事的动机和细节,还准确无误的说出了两个唆摆人的名字,把那两人在一起商量的谈话录音放给他们听。这些录音听得他们也一肚子火,那个老卫和老顾竟然密谋让他们在前边阻挠,把唐民益搞得下不了台、被上级处分之后,再来亲自处理事件平息纷争,还要追究苦主们无理取闹的责任。这不是明摆着过河拆桥吗!两拨人都气得跺脚狂骂,加上“一个正义的临湖人”还握着他们其他的把柄,比如跟老卫和老顾承诺过事后分多少钱,甚至把一叠照片寄给他们:打人冲突事件里那个打人的小伙子,就是跟户主见面的牵头人;披麻戴孝的家属们当天晚上吃着宵夜打扑克,个个脸上都在笑……这些照片要是被公诸于众,他们可就惨了,等到“一个正义的临湖人”第三次给他们打去电话时,他们已经彻底言听计从。结果也并不复杂,这两拨人一齐临阵倒戈了。还在竞州医院的那家人转变口风,说是临湖的卫主任以他们亲人的安危威胁他们,一定要跟动迁小组对着干,还说来威胁他们的人就是卫主任的一个老下属,也是动迁小组那个跟他们打架的人,一切都是对方导演的一场戏,他们只是被迫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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