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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怒火（第1页）

春风带着阴冷的潮湿之气弥漫在花厅里，空气似乎都在一点一点的凝固。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敛气屏声，犹如木偶一般地打量着洛雪儿。

洛雪儿双手撑在了蓝白丧布的棺木之上，她距离木菀云是这么的近，甚至，她都能听见木菀云脚踝上的叮当铃响，也能闻见只属于木菀云的那阵清甜似云桂的香气。只是，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木菀云的温度，听不见木菀云的心跳声？

“为什么？”

洛雪儿喃喃自语着，缓缓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双眼茫然地盯着棺木。突然，洛雪儿出人意料的狠狠用双手拍打着棺身，怒吼道：“木菀云！你给我站起来！立刻，给我站起来！木菀云……你就这样丢下我走了？你忘了，我们说过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吗？木菀云！”

“雪儿！雪儿！”

秦默冲上前去，从洛雪儿身后死死地抱住了洛雪儿，炙热的双唇紧紧地贴在了洛雪儿的耳边，声音带着颤抖，不住地说道：“我还在这里！雪儿……我还在！”

洛雪儿却不住地在秦默的怀抱里挣扎着，两行清泪犹如断线的珍珠，滴滴清脆地滴落在木菀云的棺木之上。

“放开我！秦默……你放开我！”洛雪儿手脚乱舞地挣扎着。

秦默哪里肯依，双臂犹如铁链一般，将洛雪儿禁锢在了他的怀里。

洛雪儿拽着秦默的手臂，细长的指甲已深深地陷入了秦默的肉里，渗透出了一点一点的血丝。秦默却是连眉头都不眨一下，越抱得洛雪儿更紧了。洛雪儿怒吼着，张开玉口狠狠地就咬在了秦默的手臂上，秦默肩头不由得一颤，眉尖轻蹙，抱紧洛雪儿的手臂却也丝毫不曾松开。

“秦默！你如果再不放开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洛雪儿的泪声和哭吼声久久回荡在花厅里，直直地寒进了秦默的心里。

“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要看你恨自己一辈子！”秦默的声音犹如雄狮在咆哮，一旁的香案也不禁被震得四分五裂。

他按着洛雪儿的双肩，死死地扳正了洛雪儿的身子，四目相对，火花喷溅，秦默低吼道：“菀云之死，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又如何给菀云一个交代呢？”

“交代？”洛雪儿不禁耻笑道，扬手就推开了秦默，然后冲到了花厅前，随手指着四周佯装悲伤、假泪纵横的人，道，“这些人，他们认识木姐姐吗？他们真的自内心为木姐姐感到伤心难过吗？秦默，你以为有了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就可以给木姐姐一个交代了吗？”

秦默微微一怔，未曾言语。

洛雪儿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秦默面前，带着哭腔喊道：“你知道木姐姐最在乎的是什么，最在意的是什么，并不是死后的荣华富贵可以弥补的！她用了一生的光阴，用了自己所有的青春与热情，生前换不来的回报，死后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洛雪儿忽然冲到了花厅外，挥手就把左右两边丫鬟手里捧着的阴间金砖府邸，全部打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又狠狠地踩上两脚，抬着盈盈的泪眸瞪着秦默，责骂道：“既然当初你给不了木姐姐爱，又为了什么要剥夺她爱的自由？为什么，秦默，为什么你总是践踏女人对你的爱……”

“雪儿！”秦默着急地跨步上前，抱住了眼泪哗哗直流的洛雪儿，迫切地说道，“以前的我或许不懂得什么是爱，甚至害怕自己会爱上别人，但是自从遇见了你，我才意识到，你就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女子！你是我秦默今生今世，永不放弃的女子！对于你的爱，我从未践踏！如果你介意这些，我早就有打算遣散了所有的妾室，只是眼下未忙过来……”

洛雪儿包着泪花，猛地摇着头，冷嘲热讽道：“你让所有人都瞒着我，都骗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难道不是在践踏我的爱吗？你以为能骗我一辈子吗？秦默，你好狠的心，你明明知道木姐姐与我比亲姐妹还要亲，你居然忍心把我蒙在鼓里，让木姐姐孤孤单单的上路？甚至，连木姐姐什么时候遇难，为什么会……你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吗？”

“二姐姐。”

卓霖月莲步上前，正欲开口，洛雪儿却猛地扭头看向卓霖月，道：“记得吗？我白天还和你说过，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更不该有事情隐瞒对方，可你……你居然隐瞒了对我而言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事情！你们……你们……你们都想看我在悔恨中度过余生吗？说，将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我！”

洛雪儿话未说完，一股逆行的真气便忽然涌向了洛雪儿的胸口，加上洛雪儿毒后身体还未痊愈，内外空虚，又急火攻心，一口鲜血便溅洒在木菀云的棺木之上。惊得秦默赶紧上前，打横便把洛雪儿抱在了怀里。卓霖月急急忙忙地喊人去唤陈大夫，便随着秦默退到了花厅后的厢房里。

洛雪儿虚弱地躺在床上，却倔强地望着秦默，道：“把真相，告诉我！”

“你先养好身子。”秦默握着洛雪儿的手，敷衍道，“等你好了，我就告诉你。”

“不！”洛雪儿反手拽紧了秦默的手，刚劲有力地说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卓霖月忽然喘着粗气，站在了洛雪儿面前，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洛雪儿，道：“二姐姐，这是……木姐姐在死前，亲手写下的信，托我转交于你。”

洛雪儿听罢，便着急地坐起身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卓霖月递来的书信。只见信封上“洛雪儿亲启”五个大字，虽然写得歪歪倒倒，笔画不顺，却也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木菀云的亲笔字迹不假。

洛雪儿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只见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纸，每张纸上也只写了寥寥数语。不知，是因为所用之笔乃是描眉之笔的缘故，还是因为木菀云此时已经命不久矣，笔下的字体毫无力道可言，就像是几只弯弯曲曲的蝌蚪随意组合而成一般。

她还未细看信中的内容，此刻便已流下了滚烫的眼泪，捧着信件的双手也在瑟瑟抖。

洛雪儿还记得，当自己被秦默驱逐出府，沦为醉生梦死楼里的姑娘之时，木菀云也是含泪执笔，写下了谆谆教诲之语，一点一滴开导着自己固执己见的顾念。而时隔如今，却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再收到木菀云写给自己的信的时候，木菀云却永远化作了西兆国的一粒尘埃。

“姐姐……”洛雪儿卷曲着双膝，满脸泪痕的脸深深埋进了双膝间，肩头不住地起伏着。

秦默默默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站立起来，示意卓霖月随着自己走出了厢房。

“王爷。”

秦默刚出门，就遇上了紧赶慢赶而来的陈大夫。

秦默却只是摇了摇头，道：“你候在门口就是了。”

“是。”陈大夫颔立于一侧。

卓霖月合上了厢房的门，不安地说道：“只留二姐姐一个人在屋内，安全吗？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她总会做些什么事情，以此来告别菀云的。”秦默望着映照在厢房窗纸上的摇曳烛光，淡淡地说道，“本王就是盼着她能做什么极端的事情出来，只有那样，雪儿才能醍醐灌顶，意识到自己并非是一个人活着，而是连带菀云的生命，一同活着！”

“可要是……”

“没有如果，本王绝对不会让她自我了结的！”秦默信誓旦旦地说着，心里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营救洛雪儿的打算。

卓霖月怔怔地望向厢房内，耳边隐约还能听见洛雪儿的抽泣声。

那摇曳不定的烛光，带着令人窒息的悲伤，让屋外屋内人的五脏六腑都火烧的疼。

洛雪儿双手抱膝，不住地嚎啕大哭着。手里的书信被随意的放在了床上，上面全都是洛雪儿的斑斑泪痕。描眉的墨汁，都氤氲成了一团一团的乌云，压在洛雪儿的心头，久散不去——

好妹妹，当你看见这封信之时，或许，我很不幸的已经离你而去了。

这一次，我即便再想回来，也不能回来了。即使，我再舍不得你，我们的命运，早已经注定了……我很庆幸，今生今世能有你这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