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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弋睨视了何瀚,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瀚,你寡廉鲜耻,作恶多端,可曾在午夜梦回之时,看见有十八骑玄甲武士向你追魂索命?”
何瀚闻言色变,他暗想,当年做下的隐秘之事如何被这丫头知晓?妙弋见他因心亏而失虚的表情,继续道“你的大限将至,被你暗害的玄甲十八骑就要从鬼门还阳,来送你上西天了!”
何瀚嚷道“妖女,你少在本官面前危言耸听,什么玄甲十八骑,本官闻所未闻。”他杀心已起,目露凶光,高喊道“弓箭手准备!”
箭在弦上,千钧一之际……
“放下弓箭!”一骑飞马自后方奔到,正是居放,他手中擎着燕王令牌,高声道“燕王有令,尔等放下兵器,违令者按乱党论处!”
骑兵们见了燕王令牌,纷纷下马,将兵刃弃在地下。何瀚仍不肯罢休,他抢过身旁军士的弓箭,便要行暗箭伤人之事。居放早有察觉,他亦拈弓搭箭,一箭射飞了何瀚射出的冷箭,立住马怒斥道“何大人,燕王的指令你也敢违抗吗!”
大都督府的骑兵部队转眼开到,燕王朱棣策马军前,威严地道“何瀚,你藐视太子谕令,纠结部众擅自行动,公然行凶,该当何罪!”
何瀚滚鞍下马,跪伏燕王马前,道“燕王殿下,行凶者便是眼前这二人,臣也是受害者啊。”
燕王鄙薄地道“本王分明看到你仗着人多,以众暴寡,跟本王到太子面前去分说个明白。”
何瀚自知理亏,只得任由燕王部属看押了下山而去。戴冽了疯似的冲下山顶,寻到阿庐尸身,小心翼翼拥在怀中。妙弋跟在他身后,知他悲痛欲绝,却不见他号泣落泪宣泄伤情,隐隐觉得不安。
朱棣则一门心思全在妙弋身上,他寸步不离地看顾着她,哪怕她毫不领情,也不曾多看他一眼。
妙弋默默垂泪,蹲身在戴冽身侧,扶住他的肩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阿庐入土为安吧。若不然,你哭出来也好,只是别这样憋坏了自己。”
戴冽神情木然,喃喃自语道“你同我定下来世之约,我岂能让你等太久?你等不到我,是会着急的,我不能再让你独自等待,那种滋味太苦,阿庐,我这便来陪你。”
他抱起阿庐,走向一匹无主的鞍马,将她固定上马背,而后翻身上马。妙弋拂泪追上前,慌张地问道“戴冽,你要去哪儿?”
戴冽从马上看着妙弋,神态在一瞬间变得轻松而愉悦,他微笑着道“小姐,戴冽今后不能再保护你了,凡事你要自己多加小心。若有闲暇,替我回玄武湖边看望我母亲,她时常会念叨你,还想给你做顿鱼羹吃呢。”
又对妙弋身旁的燕王道“多谢殿下及时救应,何瀚那老贼居心叵测,竟想要了小姐的命。戴冽再无机会报答殿下恩德,便向殿下力荐一位贤德仁义之士,或可为殿下所用。他曾是我在蒙元枢密院的同僚,一位年轻后生,姓张,单名一个玉字。”
燕王颔,道“张玉,本王记下了。”
戴冽忽然猛夹马腹,催动坐骑向山顶驰去。妙弋大为不解,喊道“戴冽,那不是下山的路。”蓦然间,她似乎预感到什么,追在马后向山顶狂奔,一面高声呼唤道“戴冽,你回来......”
戴冽一手握缰,一手拔下阿庐间的玉钗,狠狠刺入马颈,马匹吃痛,更是奋蹄疾驰,眼看已至崖边,他眼神坚定,未有丝毫犹疑,在坐骑扬蹄飞跃向悬崖的那一瞬,他撒开缰绳,紧紧抱住爱妻冰冷的尸身,深情道“阿庐,在奈何桥边等着我。”
妙弋眼睁睁看着戴冽义无反顾地跃马坠崖,她纵然喊破喉咙也唤不回他悬崖勒马,纵然伸长着手臂也挽不回一个强健生命的凋零,朱棣及时抱住她的腰将她拖下崖边。
她痛心疾,啼哭不止,犹自呼喊着“你不能死......不要......”
朱棣亦对戴冽殉情之举感到痛惜,他见妙弋如此伤心难过,心内更是郁结了不尽的凄怆之感。
妙弋根本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幕,她早将戴冽视作兄长一般,崇敬有加,怎会让他落入深渊,生死不明,自己却无动于衷?她挣开了朱棣,顺着崖边寻找下山之径。朱棣追上她,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你总不能像戴冽那样失去理智,崖边很危险,你快过来。”
妙弋哪里听得进他的劝,哀怨交织下,她负气道“你懂什么,你本就是狠戾凉薄的人,别再来管我!”
蓦地听到这话,朱棣一时呆愣住,他莫可奈何地点头,道“原来在你眼中,我竟是这样的人?”
妙弋看他眼中有难掩的伤情,才觉出言过重,适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自己可能已遭何瀚毒手。可她却固执地不愿对他多说一句款语温言,默默地离了他,返回身急寻路径而去。
居放近前请示道“殿下,徐小姐一时悲痛,难免口不择言,让属下去追她回来。”
朱棣道“不,你带人下崖,务必找到戴冽尸身。”
“是。”居放得令,自去布置。
妙弋在密林间穿行着,被尖利的枝桠刮破了裙裾,被嶙峋的乱石划伤了双手,也不以为意,她只有一个信念,找到戴冽,他轻功那么好,一定不会死。
正艰难地行进着,她忽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向后拽去,瞬间跌靠在宽厚的臂膀上。她回眸看去,见朱棣也正眼含忧虑地看着她,妙弋挣了两挣,他竟没有撒手之意,正待朝他作,朱棣才道“前面埋了捕兽夹,再往前一步,小心足骨尽裂。”
妙弋这才留心起眼前,果然见松散的枯叶下,赫然藏着副锯齿锋利的兽夹,她顿觉后怕。朱棣松开手,道“这定是附近猎户埋下的,说不定前面还有陷阱,我常在山林中行猎,所以见得多。你跟在我身后吧,我来开路。”
说罢,他拨出腰间佩刀,一路劈斩开虬曲交错的阻路枝蔓,引领妙弋跋山陟岭而行。
云涌风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令山路愈加难行,朱棣寻到一座山洞,二人入到洞中暂且避雨歇脚。妙弋早觉晕晕沉沉,浑身乏力不堪,她靠坐在山洞的石壁上,强忍着不适。
朱棣立在山洞口,观望着雨势,他知妙弋心中介意,便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他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妙弋看着他的身影,打破沉默,道“殿下今日救了我两次,我并非不懂感恩之人,待我寻到戴冽,再向殿下叩谢恩。”
朱棣并未回身,他叹息道“谁要你叩谢恩的,你只消莫再说我狠戾凉薄,我便心满意足了。”
妙弋面色煞白,头痛不堪,她咬唇坚持着,道“我那么说,也只是对莫玄的死不能释怀,当年蒙古人突袭我家,若不是莫玄冒死送信,我的族人们岂能安然如故。殿下,你可知,戴冽和莫玄很像,他们就像是我的兄长,我不想看着他们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多想让他们好好的......”
朱棣回身看向她,不无悲凉地道“妙弋,如果能回到过去,我无论如何不会杀了莫玄,让你如今这般恨我。”
蓦地,他觉妙弋似有不适,看她蜷着身子紧靠石壁,嘴唇上也毫无血色,他疾步走向她,蹲身在她面前,急切地问道“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妙弋阖上双眸,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不妨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朱棣抬手在她额上试了试温度,不觉皱眉道“这么烫,到底是何时开始热的?”
迷迷糊糊地,她感觉朱棣在她身旁来回踱步,感觉他在给自己披衣,挡风,他的手掌挨过她滚烫的额头,面颊……而她连抬手挡阻的力气也没有了。
终于,雨霁天晴。
朱棣扶起她的肩,道“妙弋,事急从权,我得背着你,你千万别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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