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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哪还配得上风光霁月（第1页）

寒风乍起，卷着门帘涌进轿内，吹得三角炉里冒出来的香烟晃晃悠悠，约莫嫌烦，欢喜掀开炉盖，用食指指腹生生按灭了明晃晃的香因子。

青烟戛止，他掏出手帕一点一点擦干净指腹沾染的香灰，不带任何情绪的道，“我该走了，阿姐还在等我。”

“槿妃娘娘也在等你，”白衣少年突然伸手，拦住要走的人，“她……也在等你，自你不见了以后，她们一直都在等，周霁月，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你果真是替那个人来拦我们的，”垂眸看着眼前的臂膀，欢喜轻笑，而后一字一句纠正，“我叫欢喜，阿姐说，岁岁常欢愉万喜万般宜的欢喜。”

话弦儿落地，他抬手打开那只挡住自个去路的臂膀，掀开门帘径直走出。

他无名无姓，起初，人贩子以狗叫声唤他辱他，所幸后来遇见阿姐，是阿姐给了他这世上最好听的名儿。

这一生流离坎坷，由己之事屈指可数，而他能守护，愿意去守护的更是少之又少，欢喜这个名字，以及赐予他这个名字的人，是他少之又少里的重中之重。

殿心将军的儿子周霁月，三十万周家军翘以盼的少将军，这名号仿佛镀了金光，多灿烂，多高不可攀。

可他是连命根子都守不住的阉人，是周老将军见了都忍不住吐唾沫星子的邪佞之臣，是太后娘娘……

这样的他，顶着欢喜这两个字，已是够玷污阿姐所赐的名儿了，哪还配得上风光霁月？

鞋底落在青石板上，欢喜下意识抬头朝阿姐所在的马车望去，眼睑将将支起，正正儿瞧见一名满头银的老者挑开厚重帷裳从轿里缓步走出。

视线触及到老者，欢喜心中紧绷的弦“铮”一声裂开，有那么一瞬，天旋地转万物消音，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胸口处因紧张而剧烈颤动的心跳。

他想要带阿姐走，磨了又磨求了又求，直至宋芊芊命丧黄泉方才得到应允，而身后轿子里的那个人，若想为帝王留住阿姐，有的是千百种法子，譬如……

譬如此刻，假意约见他，实则只为让苏嫲有单独见阿姐的机会。

短短霎那，欢喜思绪飞转，他不由自主的揣摩着她们可能生的所有谈话，而这些谈话无疑都指向一种结局，那就是——

他带不走他的阿姐了。

对上东缉事厂厂公眸光，银老者屈身行礼，朗声唤，“欢喜大人。”

听见外头响动，江江从轿窗处探出脑袋，意料之外的，她的脸上没有伤情，没有忧愁，再无所顾虑的释然笑意取代了想象中的悲恸。

“小喜，”她隔着五丈远的距离唤他，嗓音轻灵，“多谢你让苏嫲来送我，还有……”

江江眯起眼角，脸上的笑容愈明媚灿烂，“谢谢你派人护送祖母与姨娘回曲池，此番适才不至她们被丞相府所累。”

阿姐前所未有过的轻松语气被风拂进耳芯，欢喜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他不自觉看向马车旁站着的银老者，满目愕然。

视线相撞，苏嫲微微颔，“欢喜大人在大厦将倾前遣人暗中护送老夫人与姨娘回故里，这是天大的恩情，而今又特特儿送奴妇来替老夫人见一见姑娘，奴妇心中感激不尽，后归曲池赶上老夫人和姨娘的车马，奴妇定会在她们二位跟前儿念叨大人的好。”

话及此处，苏嫲抬头慈爱的看着江江，话却仍是对着欢喜说的。

她说，“此去天高地远山长水阔，姑娘就托付给大人照顾了。”

苏嫲尾音落下的同时，欢喜猛的回头。

身后马车的门帘早已在江江脑袋探出窗口时落下，那个白衣少年隐匿在眸光不可及的狭小车厢里。

仿佛觉察到他回头，车厢里端坐着的少年轻轻开口，用仅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低道，“不能替陛下留住她，总不能教她带着牵挂跟你走。”

“欢喜，做个交易吧。”

“我替你守满门荣耀，你替我……”

“守她百岁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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