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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蛇羹（第1页）

马驰上学后的这一段时间，虽然他的家庭依然穷困潦倒，他的穿着依然破旧不堪，但是从他小小的身体上传递过来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强烈的生存欲望却深深地震撼着赵钢强。马驰的两个哥哥也在赵钢强他们学校上学，他的六哥上四年级，七哥上三年级，这哥仨生活习性和穿着打扮那是清一水的一致，只不过他的六哥与那哥俩唯一不同的是比较爱干净，虽然衣着破旧，但是却洗的很干净。马驰和他七哥那真是一个娘奶大的双胞胎，整天浑身脏兮兮的，有时早上怕上学迟到，手和脸也顾不上洗，顺手抓起一个窝窝头背上旧书包就走，一边走一边啃着窝窝头儿。有好几次，赵钢强都能看到马驰背着旧书包满嘴窝窝头儿渣滓的走进教室。还好他的同桌是一个院子里同他从小玩到大的李军，这要是换班级的其他同学就冲着他整天那邋遢的样子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和口舌。马驰的爸爸在一家国有企业上班，工作好收入也很稳定，可是由于那个时代的妇女没有节育措施，只要怀孕了就得生下来，一来二去他家的孩子那真是一年多就生一个。还好老天保佑，他妈妈生到第九个孩子时就不再有怀孕的迹象了。马驰的爸爸看着这满屋子的男男女女九个孩子，一开始还挺高兴，可是孩子一多开销自然也就大了，他挣得每月那点儿工资只能省吃俭用的花，马驰的妈妈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收入的家庭妇女，即使两口子每月精打细算能省则省的花还是捉襟见肘，有时竟然过着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更别说给孩子们买衣服、裤子、鞋子了，无论是男孩女孩都是弟弟妹妹捡着哥哥姐姐的穿。即使家庭生活如此困顿，马驰的爸爸每天下班回来后，每天雷打不动要喝二两白酒，他也不挑菜，经常是几根自家园子里种的几根小葱蘸着一毛钱一碗的大酱也能喝一顿。有时家里的钱稍微宽裕点儿了，他就在下班回来的路上买一张干豆腐和一块大豆腐，每逢这时回到家后，他就让马驰的妈妈把三分之一的干豆腐和大豆腐给他切好端过来蘸酱吃，美美的喝上一顿小酒儿，酒量也由平时的二两酒增加到三两酒，其余剩下的干豆腐和大豆腐炖菜和拌凉菜给家里的孩子们吃。由于家里常年见不到荤腥，家里的孩子们还都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马驰的两个哥哥就利用学校放假的时间，他俩带着马驰和附近的孩子们就过大铁桥到附近的山里寻找解馋的荤腥吃。

赵钢强家所居城市的附近有一座鸡冠山，由于人烟稀少，每年初夏时节，漫山遍野就遍布各种冬眠后出来觅食的蛇，最常见的就是土球子、松花蛇、野鸡脖子，当地人们都把鸡冠山称为蛇山。赵钢强家附近的大人和孩子们大多数都害怕蛇，所以那里就成为了各种蛇生存的小天堂。居住在东北乡村人家虽然不害怕这些漫山遍野的爬虫，但是他们向来都没有吃蛇的嗜好，所以鸡冠山就成为了当地名闻遐迩的蛇山。马家三兄弟可天生就没有这种害怕的基因，他们竟然把抓蛇吃蛇当作这一时节解馋的选。马驰还经常给班里的同学们讲一些抓蛇捕蛇的趣事，每逢这时班里的一群男生都围绕在他身边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他讲那些抓蛇捕蛇的奇闻趣事儿。这时的马驰俨然成为了班里的小明星，他也一扫往日有些自卑的神态变得神采飞扬。有一次，马驰的六哥、七哥领着他、李军、老臭儿、老丑儿去山上捕蛇，他们每人都背着麻袋、拿着粗细适中柔韧劲儿十足的竹条，边往山上走边用竹条往两边的树丛扫打着，惊得众蛇四处爬行仓皇逃离，他们耳边不时传来众蛇东奔西突的“嗖、嗖、嗖...”的声音，对那些爬行慢的蛇抽打两竹条，立刻就全身瘫软动弹不得，他们就顺手用手掐着蛇的七寸扔进随身携带的麻袋里。他们随身还携带着纸旱烟，遇到较大的蛇不好抓时，大家伙儿就一起点燃纸旱烟抽着薰蛇，当这大蛇被纸旱烟熏得云山雾罩不知所措时，众人立刻挥舞手中的竹条对着大蛇的七寸处和身体各部位用力地抽打着，然后再把奄奄一息的大蛇装进麻袋里。据说有一次，他们抓了整整半麻袋的蛇，什么松花蛇、土球子、野鸡脖子都有，毒蛇和无毒蛇混杂期间，他们由于四处抓蛇捕蛇，一条大野鸡脖子被彻底激怒了，这条野鸡脖子有平时用的铁锹杆儿那么粗，它愤怒的同这群玩童在遍布石子、几乎没有杂草的空场上对峙着。只见它头上长着一个像鸡冠子似的肉瘤，身上遍布花纹，特别是脖颈处的花纹鲜艳的最引人瞩目，由于这群玩童们站在迎风口，抽纸旱烟嘴都抽麻了，山风一吹那烟气反倒向着他们扑面而来，一点儿也没有熏到这条野鸡脖子，只见它愤怒的昂起蛇头竟然像眼睛王蛇那样儿不停地吐着信子时刻准备起致命的攻击。马驰的六哥、七哥抓蛇捕蛇比较有经验，他俩连声对其他几个伙伴儿喊道“大家别慌，只要它敢过来，咱们就用手中的竹条使劲抽它，千万别让这家伙咬到，这是一条剧毒蛇”。人和蛇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峙着，谁也不敢率先起攻击。十多分钟过去了，马驰的六哥喊道“老臭、老丑、池子、军子，你们跑到我们身后捡石头打它，我和你六哥用竹条看着它，今天把它拿下咱们可就能美美的吃上一顿了！”，这几个玩童拿着竹条一边指着这条野鸡脖子，一边慢慢地退到了马驰六哥、七哥的身后，那条野鸡脖子刚要起攻击，马驰六哥、七哥的竹条从两面夹击抽打的地面啪啪直响，这条野鸡脖子只好放弃了攻击的念头依然蛇眼圆睁地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这几个残害它同类的可恶的顽童们伺机报仇。这时马驰的六哥瞥眼看到这几个顽童们已经在他身后捡起石块就大喊一声“快！别让它跑了，用石头往死里砸！”。可惜了这条勇敢的野鸡脖子，被这群玩童石块加竹条连抽带砸竟然给弄死了。马驰的六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趾高气扬地用一只手掐着这条大蛇的七寸，另一只手捡起蛇尾部，熟练地往麻袋里一塞，然后后他一招手说道“收工，咱们回家炖蛇吃！”。

有一次赵钢强路过马驰家，只见在他家院子里用大铁桶做的锅灶上架着一口大铁锅，正呼呼地冒着热汽。马驰看到赵钢强召唤道“来呀，钢强！请你吃肉！”，赵钢强一听能吃到肉就吞着口水走进他家的院子里，眼前的一幕幕令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只见马驰的六哥正在锅灶旁的菜板上剁着蛇头，他从麻袋里每拎出一条死蛇就势按在菜板上，抡起菜刀就把蛇头干净利落地剁下来，然后他就把没了蛇头的蛇身子扔进马驰七哥身旁的大洗衣盆里。马驰的七哥负责剥蛇皮，他动作娴熟很快就用锋利的小刀剥完一条蛇后再扔进马驰六哥身旁的大洗衣盆里。赵钢强看着马驰六哥身旁那个大洗衣盆里竟然装了十多条长短不一被剁去蛇头剥得赤条条的白花花的蛇身。马驰的六哥又把这十多条被剥完皮的蛇身切成一段一段的放进旁边的洗菜盆里，不一会儿就堆成一个小山状，然后他吩咐马驰的七哥说道“小七儿，你把大洗衣盆刷干净，打一盆清水再把咱家的大粒盐多放进一些，咱们把这些蛇肉得用盐杀一下去去腥味！”。三十分钟后，马驰的六哥把一盆用盐腌好的蛇肉捞出来倒进滚开的大锅里，然后往锅里放进适中的大粒盐和酱油，再把切好的葱、姜、蒜一股脑儿放了进去。马驰的六哥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赵钢强说道“咋的了！怕了！我跟你说，地上的驴肉，天上的龙肉，哥哥今天炖的就是天上的龙肉，炖的时间越长越好吃，尤其是蛇汤，保准比你从小到大喝过的任何汤都好喝！一会儿炖好了，你尝尝就知道了！”。这时，李军走了过来对马驰的六哥说道“六哥，这是我从家里偷拿出来的味精，听我妈说用这个东西调味，你这蛇肉和蛇汤就老好吃、老鲜灵了，现在可千万别放，快炖好时撒进去就行！”，马驰的六哥看着李军说道“好小子，你又立了一功，一会儿蛇汤、蛇肉你管够造！”。李军听后兴奋地蹦跳了起来，他转过头对赵钢强说道“钢强！你是没吃过六哥炖的蛇肉和蛇汤，老好吃了！一会儿你也尝一尝，保准你吃了这顿还想下一顿！”。说心里话，看着李军那听说能管够吃蛇肉、喝蛇汤的兴奋样子，赵钢强还真有一些神往，可是一回想起刚才马驰六哥剁蛇头、马驰七哥剥蛇皮的情景他从内心深处都不禁生出一丝寒意。蛇肉炖好了，赵钢强捧着一小碗儿马驰给他盛过来的蛇肉和蛇汤，他拿起一小段蛇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虽然放了很多作料，但还是有些腥味。他又试着喝了一小口蛇汤，也还是有些腥味。他把这一小碗蛇肉倒进旁边正在大快朵颐的马驰的大碗里说道“马驰！我吃不惯这蛇肉，也没六哥说得那么好吃啊！”，马驰一边贪婪的吃着蛇肉、喝着蛇汤说道“你这是没吃习惯！你看李军、老臭、老丑这几个小子，每次两大碗都不够吃，你是享受不了这天上龙肉的美味啊！”，说完这话，他又意犹未尽地喝了一大口蛇汤后，捞起一块蛇肉有滋有味地咀嚼了起来。

赵钢强自从在马驰家吃了蛇肉、喝了蛇汤，他竟然对穷的叮当响的马驰一家人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他渐渐地去马驰家的次数也多了，通过和他们一家人的接触，他又听到和看到了很多奇闻异事。他总在心里想着一个问题“马驰这一家人都穷的这么彻底了，生活条件艰苦的几乎已经到了极致，可是他们怎么天天能够这样乐观的面对生活呢！”。每当冬天他看到马驰穿着开了裆的棉裤，冻得小脸通红咝噝哈哈地走进教室，他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满脸洋溢着天真乐观的笑意的样子，他的内心深处不禁油然而然升起对马驰一家人敢于同困厄抗争、生命顽强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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