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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就是,黎唯哲和夏昭时都是不好惹的家伙,但是黎唯哲至少会让得罪他的人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你若是得罪了夏昭时……呵,那么对不住,你不仅会被他给拆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并且,最重要的是,就算等到你真的没命了散架了,你也很有可能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又究竟,是被谁弄死的。
此时此刻,几乎可以说是受尽折磨死里逃生的林烟,终于姗姗迟来地察觉,如今这个,正优雅端坐在自己的面前,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冲着自己温柔微笑着的英俊男人,和他记忆里那个心心念念魂牵梦萦,但却鲜少冲他真正露出来过,哪怕只是一抹象征性的敷衍微笑的冷淡男人,之间的云泥之差,天壤之别。
这世上有一种人坏得很假,好得却真;也有一种人真得很坏,好得太假。
听到前方那一阵比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响,夏昭时眉梢轻扬,便转眼从手中那一大摞厚厚叠叠的文件纸上移开视线,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走廊。
以及此时此刻,正艰难站立在走廊出口处的林烟。
扬目望去,只见终于经过了那一场九死一生的可怕“检查”的林烟,脸上毫无血色惨白至极,额头耳鬓覆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双腿微微弯曲地发着抖,又酸又软,似乎下一秒就要跪下地去,但却死活不肯接受身后ji的搀扶,抑或哪怕只是稍稍示弱地撑一撑身旁的墙壁。
说这是逞强还是骄傲其实都无所谓,反正在夏昭时的眼中丝毫没差,无非只是一个明明不堪一击的弱者,但还偏偏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竟然不自量力到妄图去以卵击石蚍蜉撼树的可笑和可怜而已。而真正令夏昭时难得产生出了几分微妙的动容的发现是,相比起最开始那个在照片上,以及刚刚在【宠儿】里看见到的,明眸秋水顾盼嫣然,活色生香妖媚艳丽的大美人林烟,反倒是现在眼前这个颜面尽失一败涂地,不仅狼狈落魄得一塌糊涂,并且还虚弱不堪到几乎连双腿都直不起来,站都站不稳当的失败者林烟,愈发清晰地让他感觉到了自己,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股,隐约的兴奋,和莫名的嗜血。
他只是一个表面上的谦谦君子。夏昭时本人比谁都要更加明白,这一桩无可辩驳的残忍事实。可是如今眼前这一个,不过才只跟他见面了区区几个小时的漂亮“少年”,却似乎很轻松地就能轻易撩拨起,他骨子里原本很难被撩动的──或许正如林烟所说的那样,一种类似于变态,甚至是近乎于魔鬼的,凶狠的本能。
他想要去折磨这个男人。没有理由也不找借口,不计后果也无谓代价,就只是很单纯地忍不住,想要去折磨折磨他。夏昭时想要看看,像他这样一个,肮脏到了极点但却也美艳到了极致,要强到了极点但却又脆弱到了极致,高傲到了青天云端,但很可惜,分明,也只是卑贱到了尘埃地底里的孽种妖精,终有一天,被自己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
那一副恨得发疯疯到发狂,明明已经疼痛到忍不住就要去开口求饶,然而又偏偏傲慢得拼死不肯咬牙大骂的硬撑模样……光是想想,都足以让夏昭时兴奋得狂喜餍足,神清气爽。仿佛生命原始吹来的一丝久违的热风,一呼一吸的空气里,都携带了一缕甜美甘冽,而又略带腥味的沸腾。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股滚烫烧灼的狂风中跃跃欲试蠢蠢欲动,声嘶力竭并且歇斯底里地叫嚣着那么那么多,因为隐忍压抑得太久,所以亟待呼之欲出喷薄释放的情绪和欲望,以及对林烟,永无止境的羞辱与折磨。
这样一种压都压不下去的狂热心情,很快便让夏昭时长眉微挑,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他渴望掌控一切,也以为应该掌控一切,更无法想象不能掌控一切的那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觉。像他这样天生强势而又洁癖成病的冷酷男人,实在是不会喜欢,也绝对地无法容忍,如此轻而易举,就能被他人轻轻松松地撩拨起自己的内心情绪,而自己竟束手无策的挫败感的。可是当他凝神注视着前方,林烟那一张,虽然冷汗涔涔,但仍苍白妖艳的绝色容颜之时,却不知为何蓦地心中微动──不为美色,只因事实:偶尔放纵一把自己的本心,本性,和本能……似乎,也还不错。
而至于让他放纵的这个人为什么会是林烟……夏昭时想也不想直接给出来的答案是:因为林烟这个人,足够的有意思。反正他最近正因为某些事情,心情非常,非常,非常得不好,恰好林烟有貌也有趣,好玩到好笑,脾气很烂极易动怒,为人刻薄做事极端,妖孽犯贱尖锐毒舌,常常发疯性格糟糕……简直比他想象中的有意思太多了──作为一个迁怒发泄的对象……实在是,刚刚好。
想到这里夏昭时不禁莞尔,忽然向林烟的方向遥遥高抬起手举起酒杯,而另一只手则懒洋洋地托在侧脸,无论表情还是口吻,都淡淡流露出一种,无可挑剔的友好与真诚:“刚才真是辛苦你了,嗯……”说着晃了晃手腕,酒杯里的暗红色液体晶莹剔透,波光流转,“奥比昂的红酒,昨晚才空运回国的,怎么样,要来一点吗?”
这时候林烟已经调整完毕,勉强休息得可以打直背脊站稳身体了。喘口气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不远处,正朝他优雅微笑着的夏昭时,良久,早已叫哑了的喉咙,忽然又干又冷地恨恨丢过去两个字:“……贱人。”
沙哑破碎的嗓音混合着大厅缓缓流荡的轻风,一路浮沈数度,一路颠沛流离,最终温柔地飘进了夏昭时,原本不算大度的耳朵里。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未变,只是高举着酒杯的那一只手,以一种肉眼难辨的微妙角度,微不可察地往右倾斜了几分。
不料林烟顿了片刻,忽然也微微笑开,上扬的唇角和绽放的眉梢,在苍白如纸的脸庞上,愈发美得人惊心动魄,心惊肉跳:“哦,不对,说错了,”伸出指尖往上撩了撩额前几缕濡湿黏粘的黑发,神情似是懊恼,眼睛笑弯,眸光却冷,“我又忘了,你不是人……是畜生。”
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单薄凛冽的直线,目光瞬时变得极恨极恨:“……还不如一只畜生!”
如果不是因为真的亲眼所见,那么恐怕很难让人相信,一个美人宛如秋水横波似的婉转明眸,怎么能够盛载那么那么多弥漫滔天,而又无处安放的恨意。
夏昭时听到这里总算有所动作,尽管除了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些,和眉间的笑意轻轻收敛了几寸以外,似乎再没有别的更多更大的不满反应。只是当他高贵地垂下了自己优美修白的脖颈低头啜饮,泼墨一般浓密细腻的睫毛梢在莹润如玉的眼睑下温柔地投射出了两排杀气浓重的凌厉阴影的那一刻,站在林烟身旁的ji忽然猛地一个抬臂扬手,于是下一秒,整个安静偌大的厅堂便骤然响起了一道,清脆无比的耳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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