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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宽的脸上和张保林一样都有点络腮胡,一个晚上就全冒了头,一根根像小钉子一样显得整个人憔悴颓丧,手移到胡子茬那块苏桦停下了,坚硬的触感和过去那个孩子时期的张宽完全不一样了。
苏桦呆呆得看着,心情千转百回,那个少年狂妄的张宽过去了,那个骂着小崽子一脚能把他蹬在地上的张宽过去了,那个青年晦涩的张宽过去了,那个嘴里喊着小叶子眼睛里多了很多东西的张宽过去了,剩下的是眼前这个成熟的受伤的张宽。
成熟的张宽对他意味着什么,敌人,邻居,朋友,还是----
真的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二十多年,纠纠缠缠,几乎就是四分之一的人生,两个人缠在一起,那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对和错早不必追究,而剩下的时间势必还要纠缠下去,不管见还是不见,不管是恨着还是爱着。张宽就是他身体里中的蛊,早就解不了了。
眼睛里有东西落了下来,苏桦的眼睛看不清了,他早习惯了这种看不清的状态,混沌的才是安全的。还没等那些东西落到张宽的脸上,苏桦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吸了一下鼻子扭了头下了车,轻轻地关上了车门,他希望老天爷开开眼也能给他一扇门把他和张宽永远的隔开,死都不再牵扯。
听着苏桦的脚步走远了,张宽睁开了眼睛,其实他早醒了,在苏桦和老太太理论的时候就醒了,吵得,也是冻的。直到苏桦的手落在他脸上停了那么久,他才知道装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他多想抱着苏桦,让他睁开他的眼睛,看一看他自己的样子,舍不得就干脆拼命抓住。可他知道这还不到时候,但凡他再逼狠点,苏桦就能吓跑了。
看到苏桦的身影远远走的看不见,张宽抱着毯子扭身上了苏桦的楼,开了门,冲洗了一遍,找了苏桦的睡衣换上,有点小,但足够让张宽称心满意了,回到床上抱着苏桦的枕头,张宽不清楚自己这种无赖的行为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可不这样,张宽实在没办法了,他这几年学到的本事就是死缠烂打,拿工程,摧款要账不这样不行,追逐爱情,这样行不行,他可真没有底。
张宽轻轻笑了几声,躺在自己买的床上,枕在自已买的双人枕头上,早把昨晚的那一点郁闷抛到脑后了,心里倒是好好回味了一遍苏桦的手感,再感叹一下幸亏陈健把他送上楼后,自己撒了泡尿后又想看看苏桦的窗户,嫌那个炮筒不过瘾,没想到下来后,竟然在车里睡着了,这真是因祸得福,他苏桦一定忘了自己从来都是顺杆子往上爬的人,你既然把杆子都递过来了,他还不得好好接过来耍耍宝。
张宽就这样伴着苏桦的味道得意的睡着了,他得好好养养精神,才能有力量和绅士继续战斗。
所以等到苏桦带着一身的疲惫,带着一身的暮气回到家时,就看到了john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脑,厨房里还煮着一锅汤,而卧室里竟然是打着鼾淌着涎水的张宽,身上还穿着自己的睡衣。
看着这幅诡异的让他扭头想跑的场景,苏桦整整有十分钟没缓过神来。
“苏桦?”听到john的声音,苏桦抬了头看了看john。
john坐在电脑旁边,看不出来那脸上是气愤还是伤心的表情,淡淡的。
苏桦顺手抄起了门后面的笤帚就冲进了卧室,这次就是打死,也要把这死皮赖脸的东西打出去。
john一把夺过了笤帚,对苏桦笑了笑。“桦,你过来。”
看着john走到电脑旁坐下,苏桦忐忑不安地跟了过去,心里早把自己骂了个半死,怎么能蠢得忘了换锁,一次又一次让那家伙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唐而皇之的自由进出。
“看这个。”苏桦看到了john指给他的电脑屏幕,上面是他在弹钢琴的那张照片,苏桦当年把笔记本还给张宽之后,就没了这张照片,没想到张宽一直留着。其实这电脑是john的,苏桦自己用的是个笔记本,每天跟着上下班,这台他很少用。
“再等一下。”john点开了屏幕,不一会,一个上下翻飞的屏保跳了出来。
红色的黑体字:
叶子,说了等你,我就会一直等着,不管你回不回来,不管你爱不爱我------
苏桦血都冲上头了扑过去就想关屏幕,john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桦,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苏桦闭上了眼睛,可那一行血红的字还在一个劲的在他眼前跳啊跳。刺得他眼睛痛,想哭,却流不下眼泪,那些刻意养成的习惯,不在人前哭,不能露怯,不去要求什么,等到了真想抛开的时候,早成了枷,放不开了。
“john,我真的没有想和他怎么样,很多东西过去的太久了,更何况以前我们也没怎么样,你相信我。”苏桦真的想抓住john,john是实实在在能陪着他的人,而张宽,太多的东西横在他们面前,他根本不相信他有揭开这一切的勇气。张宽的身后站着的可不是一个人,是整整的一个院子,光想想就能让他把张宽连骨头带肉抛到脑后去。
“可你喜欢他。”john阻止了苏桦想要辩驳的话。
john明白这里面谁都看得很清楚。他清楚是因为苏桦的眼神,那个晚上苏桦从洗手台上跳起来失魂落魄的眼神,还有这些年太多的苏桦掩饰不掉的痕迹。至于张宽也必定是清楚的,要不他也不会放肆到不管不顾的地步。而苏桦,只是强迫着自己不去承认罢了。
“桦,你知道我非常喜欢你,那天晚上,我甚至想了干脆把你打晕了带回英国去,看不到这里的人,看不到张宽,以你的性格,你一定会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苏桦点点头,红了眼睛,“john,对不起。”
“这不是对得起我或对得起他的事情,而是你想怎样做的事情。”
“我不会和你分开的。”苏桦低下了头,不停地搓着手。
john对苏桦的习惯已经很熟了,看到苏桦这个动作,知道他在紧张在犹豫在找一条伤害最小的捷径,john叹了一口气,“那你能回去和我注册吗?你知道我是学医的,我没法待在中国,你能跟我回英国,以后一直待在英国吗,能把这里的一切都放下吗?还有张宽?”
苏桦坐了下来,面前电脑屏幕上那行字就在眼前闪着。
注册,和john。
一套房子两个男人。偶而的交谈,偶而的做爱,知道相互之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早上出门一个告别吻,晚上回来一个见面吻,如果可以养一两条狗,溜狗,旅游,两个男人模式化的生活,晚上躺在床上把心里的那点杂念拼命甩出去-------然后心静如水,他相信,只要坚持,他就能和john过上一辈子这样的生活------不回来了,不见张宽,不见那个院子的其它人------
他记得六年后第一次回到了那个院子。院子里有一些模糊印像的人就过来笑着跟他打招呼,回来了,什么时候把你爸妈也接过去啊,这里所有人都羡慕你爸妈有这么个好儿子,怎么还没结婚啊,结婚了千万记得请我们喝酒啊。这是他们表达对你关切的最朴实的语言,没有任何心计。在他们看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他是生在那里长在那里的人,张宽也是。他去医院看爸爸的时候,他尽管认不出自己了,可还是傻傻得对自己笑着;张保林在他自己的那间宽敞的大客厅里,拿着他从英国带给他的礼物,激动的不成样子,苏桦从来说不清自己对张保林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他会放了那么多感情进去。好孩子,张保林还是那句话,你们都大了,我现在什么也不盼,就等着你和张宽赶紧的找媳妇结婚生子了,我也好给苏师傅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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