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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张叔叔和各位叔叔伯伯阿姨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没有你们,也没有我的今天,你们对我恩情我永远不会忘,我永远会是你们的好儿子,永远会孝敬你们。”
苏桦收起了笑一脸庄重地着喝了那杯酒,放下杯子就看见张宽坐得远远的撇了嘴在冷笑。
孙子。苏桦在肚子骂了一句。
苏桦特别想笑,从那个快乐的场合出来就特别想笑,似乎是憋了十几年的笑容一下全冒出来了,苏桦跑了一路,穿过街心公园,穿过一堆堆躲在树荫下乘凉的人群,坐上29路车,在车最后面挤上了一个位子,然后下了车,跑了近一公里的山路,树两边,有青松,有柏树,还有阵阵花的香气。苏桦还是在笑,脚底下还是再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双人的墓碑,简朴的碑文。两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苏桦浑身一软就坐下了,这个地方,他很少来,特别不愿意跟着养父母一起来,更怕每一年的祭日,张保林前护后拥地带着一大批人来,做固定的事,说固定话,承诺,保证,就像梅雨季的湿气,绵长如丝,緾着人,也腻着人。
苏桦长大了,苏桦出息了,苏桦又考了第一,拿了什么奖。
这些他不想听,也不想说,他藏了太多的心事,不想到了这里,也藏起来。
九年,一个人摸索滚爬的九年,自己和自己较劲的九年。第一次从黑暗中一声是汗的吓醒,而身边没有可握住的力量,第一次喊了别人爸爸妈妈,把眼泪吞到肚子里去,第一次摸黑钻到厂里去摸那个黄铜的雕像,找当时的那点温度,第一次对着阿黄说,走吧,没人要你了,我也不要你了;第一次忍着恶心喝下去的羊肉汤,第一次躲在靠垫后面看恐怖片,一次次地对自己说,什么也不怕,不管是软的,硬的,滑猾的,长着疙瘩的,再难看的都不能再害怕,第一次点火时烧了的手,第一次自己拿着碘酒躲到厕所里涂抹伤口,多少个第一次,寂寞的第一次,没人分享的第一次,慢慢的,就这么的成了习惯。
苏桦哭了,哭得是肝肠寸断,气都喘不过来,他只是不服,只是不服啊。
不服他喜欢的生活怎么就嘎的一声停了,走上了另一个轨道。
远远站在一个墓碑后面的张宽没有跟过来。街心公园,29路,张宽跟在笑颜如花的苏桦后面。他知道刚刚的那个场合里,苏桦在演戏。
苏桦这几年一直再演戏,他看过苏桦做完家务后,特别是做那些匪夷所思泡咸菜、洗尿布之后疯狂地洗手,苏桦的手有着想像不到的干净,甚至是变态的干净,他搬蜂窝煤,他碰机油,他干着所有不容易洗净的活,却不留下一丝痕迹,那种细白的,连指甲缝都都泛白的干净,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假。
所以张宽认为苏桦在演戏,他想看看落幕后的苏桦,怎么卸装,怎么去粉,怎么扫掉一脸的装扮露出或清纯或狡猾的真容。
所以,现在,那个扒在地上,哭得全身抖动,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的苏桦,才是一个真正的苏桦。
张宽和女朋友吹了,然后和妈妈从南方玩到了北方。
玲哭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给你了,你凭什么说吹就吹,你有什么道理说吹就吹,为什么?
张宽什么也没说。玲哭起来也很好看,就像哭着的苏桦。张宽不说是因为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个纸飞机飞过来,飘过来的爱情太轻,而张宽也太年轻,他只知道他和玲有高兴的笑过,没有伤心欲绝的哭,只有快乐没有痛心,没法深刻。就像我们记不住张狂开心的笑,却绝忘不了痛彻心骨的哭。
所以张宽像领袖一样转遍了大江南北,肚子里揣着各色的景点和人文气息,带着晒出来的一身黑皮和玲分手了。
生活总是善于和苏桦开玩笑,
就在张宽还在回味着名山大川的文化底蕴,心里暗暗得意时,苏桦正揣着早就到手录取通知书在家里准备着大学里要带的东西。能进了b城名校,苏桦的世界推开了一扇展新的窗户。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终结掉,再重新上路。
他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好多年。
妈妈忙着给他准备该带的东西。
“棉衣带了吗?”
“带了,我放到了最下层。”苏桦说着把收拾好的东西拉开,给妈妈指了指那件深色的外套,“还有一些我打了包,东西带太多了拿不动,明天从邮局寄过去。那边天冷,冬天得用上羽绒服。”
“内衣裤什么的多带一些。”
“带了,我昨天新买了几身都放好了,还多带了两条毛巾,听说住宿舍都胡拉着乱用。”
“别忘了带点药。”
“都有,感冒药,腹泻的、还有营养片钙片我都装盒子里了,还带了几盒霍香正气水。”
“钱卡一定要放好,火车上乱得很。”
“我会贴身放着的,我专门买了一个有口袋的内衣。”
妈妈看着苏桦,突然没了话,这么多年,有什么是苏桦没有想到的。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妈妈才意识到为苏桦做的太少,自己忽视的太多,知道了,也太晚了。苏桦似乎没有怎以度过青涩的少年,就成熟得挑起了家里的担子。苏桦从来把自己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有自己没自己似乎都没多大区别。
“等会你张叔要过来,好像有什么事。”
听了妈妈的话,苏桦放下手里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张保林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所以一听张保林的名字,心里就没来由的紧张。
整个假期,没见到张宽了,听说跟妈妈去旅游了。苏桦没有羡慕,尽管养父母也曾提议过去哪里玩一次,也算是给苏桦庆祝一下,尽管苏桦也想去那些只在书上读过的大好河山去转一下,可养父母平时连生病都不舍得请假,那一天假扣50大元的工资,还连带了全勤奖的损失,苏桦是不敢也不能破费的,他们是一个有着两个孩子的家庭,还是一个最普通不过全靠工资生活的家庭。后来妈妈提议的苏桦自己出去,找几个同学一起转转的想法也被苏桦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他没有朋友,没有交好的同学。就是让他想一个能在一起待上一天的伙伴,除了张宽,他真的说不出第二个名字。
张宽出去玩了,偶而的苏桦靠在窗户边能听到楼上张宽从外地打给张保林的电话,总是让他爸找找这个人,找找那个人,在哪里又碰上麻烦了,又需要哪个景点接待了。
那是一种苏桦无法想像的旅游,不需要自己出钱,还有人接待陪玩的旅游对于苏桦来说,是陌生的也是不可思议的。但没有张宽,苏桦也过了一个无比舒心的暑假,见不到张宽,那种糟心荒唐的梦也不做了。
张保林是吃了晚饭后过来的,后面还跟着晒得黑黑的张宽。
看着张宽红肿着一张脸,脸上还挂着没褪尽的皮,苏桦直想笑。倒是张宽一进门就大巴掌的招呼在他背上,“小叶子,假期一直家待着呢吧,在外面我可没少想你,知道吗,那海南的太阳真他妈的像老虎,看着没有,我身上痛死了。”说着,扯开了背心让苏桦看他背后晒伤,红红的一片,真的挺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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