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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负责这里的是谁?”
“露易丝,露易丝?莫兰。”
我想起了昨天那个穿围裙的女孩儿。
高瑟小姐盯着我,眼睛通红,在我掂量着手中的插销时,她忍不住问道:“您发现了什么,神甫,嬷嬷为什么会被杀?是谁杀了她?你知道了吗?”
我没打算回答她一连串的提问,只是晃了晃插销:“刚才我看到窗户上的这个玩意儿掉下来了。”
她拿过插销翻来覆去地看,皮埃尔也挤过来,又望了望窗户外面,当他把头缩回来候脸色都发青了。“有贼偷偷溜进来了!”他叫起来,“从下面很容易就上来了!上帝啊,一定是这样,一定是从外面进来想偷东西,结果杀死了嬷嬷。”
他像一只愤怒的猎犬:“我们应该报警!让警察搜查这一片,他们会抓住那杂种,会绞死他!”
我拉住皮埃尔的胳膊:“安静,我的朋友,请安静。现在只能证明有人弄坏了插销,但还不能说嬷嬷是被小偷杀死的。”
“她的伤口是在脖子上。”
“是的,尖锐的利器穿刺。”
“那一定是凶手带着刀!”皮埃尔指了指窗户,“它们有些年头了,神甫,用刀才能从外面撬开,手指一定伸不进来。”
也许他是对的
,因为古老的修道院的窗户原本就做得粗糙,并不严实,即便闭合起来也因为木质变形而有小拇指般的缝隙,一把刀的确能够从外面毁掉插销。而窗台下那些突出的石雕线足够一个成年人站立着进行危险的工作。况且我在室内没有找到任何带血的凶器,说是凶手杀人以后带走,倒也无可厚非。
高瑟小姐见我沉默着,也试探着对我说:“神甫,我也认为应该是进来的贼干的。这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尊敬雅克琳嬷嬷,她是一个圣人,她对待每个孩子都是公平、亲切的。我觉得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性,虔诚、慈爱,大公无私——”
“她的确很好,但这跟别人是否要杀死她毫无关系。”我冷酷地打断了她的话,“别忘了这里是贞德的故乡。”(注2)
高瑟小姐抓紧了领口:“难道您是说凶手是学校里的人吗?神甫,太荒谬了,这里都是女孩子、教师和皮埃尔这样的老实人。”
“我谁也没有指控。”上帝,有时候我的确不喜欢跟女人说话,“我希望在我们通知警察来之前,好好地问一问昨晚还有谁到过这间办公室,即便我们不能抓住凶手,好歹也会给警察们一点帮助……当然也是为了嬷嬷。”
高瑟小姐和皮埃尔对望了一眼,我知道我的话起作用了,事实上当他们第一时间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用的。
最后高瑟小姐说道:“我先去叫醒所有的教师,告诉她们这件事,然后让她们分头询问学生们。我想也许低年级的孩子不需要再问了,她们其实在八点钟就不允许出寝室了。”
“哦,我相信您和您的同事会搞清楚的。”我赞成她的想法,于是她快步走出去了。我又让皮埃尔去仔细检查大门和各个能进出的地方,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钻进了学校里。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嬷嬷,揉着眼睛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具僵硬的尸体。
我将烛台放在桌上,将嬷嬷的身体放平,合上她的双眼,然后掀开被褥,扯下洁白的床单,轻轻地盖在雅克琳嬷嬷身上。她临终前扭曲的面容终于被遮住了,如果她的灵魂看得见的话,或许会因此而对我万分感激——这胜过我给她十倍的捐款。
我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它也吱嘎作响,我摸了摸它的几条腿,确保它们都还老实。我动了动身体,仍然有些不安,于是我又换了一张椅子。它同样像个喘着气不住咳嗽的老人。于是我放弃了,站起来沿着嬷嬷的尸体走了几步。
我把白布的边稍微收拢了一些,因为这位置离壁炉虽然有段距离,但仍然算近的,大概是因为天冷了,嬷嬷特意把桌子移到了比较暖和的位置。我在地毯上发现了两个被火星溅出的小黑洞。
我蹲下来看着壁炉,里面黑幽幽的,看得出因为天气很冷而被频繁使用的痕迹。这屋子太大了,现在又没有生火,我不由得感觉到一股寒意,嬷嬷把办公位设在离壁炉这么近的地方也是完全合理的。
我从旁边取下拨火棍,掏了掏炉子里的灰烬——那些木材已经碳化了,黑乎乎的一片,很多稍微碰一下就散落成一片。我伸出手摸了摸灰烬中心,一点儿温度也没有。于是我把拨火棍重新挂了回去,不过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原本一端被熏成黑色,一端又被摩擦得光滑发亮的拨火棍上,有两个明显的瘢痕,都在同一侧。一个在前段,留下了半个指甲大小的发亮的痕迹,一个则在靠近把手的地方,并不明显,看上去是在什么坚硬的东西碰伤的。
我试着比划了一下,也许是在掏壁炉的时候磕到了。
于是我把拨火棍放回原位,退到了书桌旁,在昨天坐的位置上坐下来。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而又低沉的钟声。
我看了看怀表,正是六点三十分,高瑟小姐和她的同事们一定准备好了将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告诉那些还没有真正见到过恶魔面孔的女孩子们。
(三)
我在办公室里呆着,哪儿也没有去。在这里是看不到主礼拜堂的,但是女孩子们的歌声却能够隐约地传来。她们肯定已经听高瑟小姐说了今天发生的不幸,因为她们此刻唱的圣诗是《追思曲》,低沉的旋律像一阵冰冷的风,卷起地上的枯草,绕着古老的石墙慢慢徘徊。
我习惯性地按胸口,才发现十字架都忘记了。
“神甫……”门口传来皮埃尔的声音,我回过头,看见他端着一杯水和面包什么的站在那里。
“高瑟小姐让我给您带点儿吃的来。”他举了举托盘,“也许你愿意回自己的房间吃,这里……不太合适。”
是有点儿不合适,可现在也不能那么讲究了。“不用麻烦了。”我对看门人表示了感谢,又提出在办公室外面吃就可以了。
于是我们俩走出房间,在走廊靠墙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这大概是嬷嬷召见学生时让她们暂时等待的地方,对吗?”
皮埃尔的脸色让我担心,我不得不先说一点儿别的来让他稍微放松点。遗憾的是这并不见得有效。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对我说:“刚才我去检查了三道门,好像厨房那里的一道后门,被人打开过……”
“什么意思?”
皮埃尔叹了口气:“学校里有三道进出的门,大门和侧门在晚上就会锁好,还有一道是厨房那里的后门,一般来说是老师和在厨房劳动的学生负责关好。大门和侧门都是好好的,就偏偏后门……”
“没关上?”
“关倒是关上了,可锁扣没有搭下去。”
我咀嚼着粗硬的面包,灌了一口水:“也就是说,不能肯定是不是有人进来过。门外有脚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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