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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夫子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连连为秋教习感到不值,谁知懒夫子还不肯领情,冷冷道:“一大早你吵什么吵,我还要睡觉哪!”
刘夫子突然松了口气,若是让秋教习知道自己去告状,只怕以后他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
这时,秋教习闷闷道:“我想做张舒服一点的躺椅给你晒太阳。”天下竟有这种贤夫!刘夫子连连咋舌,突然想起两人在蓬莱书院时遇到的那场劫难,心头酸痛不已,再也听不下去了,低头蹑手蹑脚地走开,把平静而甜蜜的两人世界还给他们。
刘夫子刚转到前厅,一蓝衣男子急匆匆迎面而来,刘夫子定睛一看,连忙疾走两步拜倒,“见过招大人!”
来者便是招福,他目光扫视一圈,挥挥手让刘夫子起来,含笑道:“大家都是熟人,不必客气。
我进京述职,赶紧过来看看,这次准备得如何,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刘夫子连连称是,招大人风风火火朝后院走去,刘夫子连忙跟上,见招大人无头苍蝇一般左转转右转转,疑窦丛生,正要开口,招大人已经找到目标,停下脚步。
院中,秋教习正和韩夫子喁喁低语,韩夫子目光专注,仰面而笑,阳光照在她瓷白如玉的脸上,仿佛撒了一片绒绒的金,亮得让人目眩神迷。
刘夫子仿佛能感觉到招大人身上发出的寒气,不由得微微瑟缩一下,蹙眉道:“招大人,您找秋教习有什么事么?”
院中的两人同时回头,招大人挤出灿烂笑容,高高抱拳道:“找得你们好苦!秋教习是第一次来京城吧,由我做东,我们去南平河游览一番如何?”
秋水天和云韩仙交换一个眼神,同时摇头,招大人面子上挂不住,沉下脸来,刘夫子赔笑道:“我到京城多日,一直未曾游览过南平河,招大人能否让我沾沾光呢?秋教习,南平河的美景天下闻名,你难得来一趟,不去看看实在可惜啊!”
见秋水天已有跃跃欲试之意,云韩仙在心头苦笑连连,在他手上悄然拍了一记,“想去就去吧,我去装扮一下。”
招大人松了口气,朝刘夫子微微颔首,刘夫子心头恨恨道:“就知道逢迎拍马,欺上瞒下,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韩仙换了青裳青帽出来,一张小脸遮了大半,招大人愣愣看了几眼,秋水天立刻挡在她面前,浑身长了刺一般,招大人咬了咬牙,笑吟吟道:“今天大家都是朋友,无须诸多繁文缛节,我已备好车马,大家请随我来。”
刘夫子抓过一个仆役,把事情交代清楚,四人鱼贯而出,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大车,秋教习把云韩仙送入车中,夺过车夫的鞭子,朝她咧嘴一笑,“京城的路十分好认,我个大,占地方,干脆给你们赶车。”
招大人正中下怀,率先钻了进去,刘夫子撇撇嘴,钻进去恰恰插到两人中间,招大人瞪了他几眼,无可奈何,只得撂开帘子看风景。
“招大人,谢谢招夫人给我送的衣裳。”云韩仙笑了笑,将身体缩进角落里,竭力避开从车窗而入的亮闪闪光线。
“什么?”招大人悚然一惊,“你说我娘见过你们?”
“是啊,招夫人特地送衣裳和首饰给我,真是多谢!”云韩仙突然有隐隐的不安。
招大人只觉一颗心沉沉往下坠,涩然一笑,“不客气,我们两家也算沾亲带故,你孤苦伶仃,我们照顾一下是应该的。”
“招大人果然是侠义心肠!”刘夫子连连颔首称叹。
“不敢当,不敢当!”招大人摆摆手,转头看着窗外,虽然嘴巴仍咧着,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笑比哭还要难看,还是不要吓唬他们了。
“娘,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句话这些天他已经自问过多次,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在他进京述职的这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招夫人、林姨、江姨和汪奴竟然同时不见踪影。
而且,很显然,他们的离去一定跟韩夫子有关。
来到南平门口,一队锦衣侍卫正在盘查,从腰牌来看似出自安王府,招大人心头咯噔一声,似置身刑场之上,明晃晃的刀就悬在脖颈,他用力闭上眼睛,仿佛听到一个凄厉的声音,“老天,你要收就来收我,把秋水天还回来……”
他接到林姨的消息,连忙赶到蓬莱书院,却还是晚了一步,这一步,让他与梦过千百次的亲情与爱失之交臂。
不对,是他自作孽,白白将自己的幸福拱手相送,也断送了她的一生。
“停车检查!”听到一个严厉的声音,招大人浑身一震,猛地拉开车帘,怒吼道:“滚开,本官是中州刺史!”
侍卫连忙拜倒,招大人犹不解恨,嘟嘟囔囔道:“每天检查来检查去,也没看见找出什么名堂,真是浪费人力物力!”
见云韩仙一脸惨白,目光炯炯看着自己,招大人突然有些无措,仿佛小时候说谎,被一双同样沉静的眼睛注视,他转头看向窗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带他们出来的初衷,不就是让她遇到这些侍卫吗,自己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会一对上她就方寸大乱?
他长长叹息,只觉眼前一片惨淡,心头满是荒芜,且无力回天。
云韩仙松开血痕遍布的手,悄悄吁了一口气,透过车帘,看到那人山一般的背影,突然有种靠上去痛哭的冲动。
秋水天有隐隐不安,目光在那群侍卫身上扫来扫去,看着他们拉过一个个年轻女子,又一个个放开,心头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空,下意识地回头,透过车帘看到自己的阿懒还在,终于放了心,也不管她能否看见,朝她咧嘴一笑,高高扬鞭。
天气正暖,南平河没有结冰,两边仍有零星的绿意,而两岸人家连绵不绝的腊梅成了最鲜亮的点缀。
南平门外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游船在码头挤得密密麻麻,四人租了条小船,船家是对老夫妻,都是黑黑瘦瘦,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十分和气。
舱中设有桌椅和床,云韩仙早已游览数次,一上船就缩入舱中,抵死不出来露脸,三人也不勉强,在船头喝酒赏风景,秋水天看不出什么名堂,一会就腻味了,一门心思喝酒,一边还怕自家阿懒无聊,不停向她汇报情况,把船上几人一半气得头顶生烟,一半笑得腹痛。
“阿懒,那里竟然有人钓鱼!那老头真笨啊,这么多船,怎么钓得到嘛,难怪这么久没看见动静,我在潭子里一捉一个准,省时又省力!”秋水天手舞足蹈,在演示什么叫得意忘形。
“不准叫!”从船舱里传出一个有气没力的声音,听到船家的笑声,秋水天嘿嘿直笑,突然兴起,扒下外裳露出精壮的胸膛,冲船舱里招呼一声,“阿懒,我抓鱼给你看!”
只听扑通一声,云韩仙气急败坏冲出来,抓着船头的衣裳直跺脚,招福凉凉道:“别急,他水性好着呢,书院的鱼大多是他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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