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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月亮依旧很圆,月色穿透纸窗,斜斜洒落,像泼了满地碎银。
秦山翻来覆去睡不着,直挺挺躺着,脑海中只有白天时秦放鹤说过的一句话:“七哥,你想过以后吗?”
“你想过以后吗?”
“你想过以后吗?”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了一遍又一遍,像夏日暴雨的河沟,浊浪翻卷,轰然作响,惊得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以后?
什么是以后?
对他而言,一切好像都太遥远。
截至昨天为止,他还是个只知道上山下河、摘瓜打鸟的懵懂少年,脑袋里被单纯的快乐填满,可今天却突然被强拖硬拽,拉到了陌生的路口。
所有人都非要叫他选一条道出来,他茫然、紧张、害怕,不知所措。
其实早从前些日子开始,他就觉得鹤哥儿变了不少,好像突然就是个大人了,有点陌生。可爹娘却说,那是因为家里没人了,一个孩子顶门立户,就非长大不可。
秦山也心疼那个小弟弟,又觉得他不像一般孩童那样瞎胡闹,所以总爱带他玩。
可今天的事……
秦山第一次生出名为惭愧的感觉,这感觉令他陌生,令他惶恐,担心对方真的会跟父母说的一样,同自己生分了。
冬夜寒冷,身体离开热炕没多会儿就冻得慌,秦山赶紧又躺回去,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起来。
唉!
罕见的忧愁充斥在秦山心头,他有些烦闷地翻了个身。
可若叫他去读书,又实在太为难了些。
家里这样穷,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吧,鹤哥儿说的,读书可费钱!自己又没有鹤哥儿那种写话本子挣钱的本事……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天,秦放鹤竟真的没来找过自己,秦山有些慌了。
鹤哥儿是不是生气了?
难不成他当真要与我生分?
次日秀兰婶子一睁眼,就见昨儿还使犟的幼子竟早早爬起来,悉悉索索穿衣裳。
“大清早的,你干啥去?”
秦山不回头,可露出来的耳朵尖似乎有些红。
他含含糊糊道:“给,给……逮……”
他没说完,挠挠头,扣上帽子一溜烟儿跑了。
炕头上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
秀兰婶子挪到窗户根儿下冲外喊,“带着红布头!别太远去,抓不着也早些回来,鹤哥儿不缺那口兔子肉!”
外头秦山一个趔趄,口袋里的弹弓都差点掉出来。
他臊得慌,又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分明啥都没说,他们咋知道我要上山打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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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不久,秦山就拎了个鼓鼓囔囔的麻袋包从山上下来,汗津津的红脸蛋上全是志得意满。
一路跟几位叔爷、婶子打招呼,秦山潇洒得不得了,可快到秦放鹤家门前时,又踟蹰起来。
看看天光,应该是鹤哥儿打太极的时候……
秦山的步子不自觉放慢,恨不得走三步退两步,愣是不敢往门前凑。
唉!
抓抓帽子,先踮着脚尖偷偷从门上方瞄了眼,才隐约看见人影晃动,他就跟被蜜蜂蛰了似的,慌忙顺着墙根儿猫下去,抄起袖子发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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