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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驱马过来,举着火把照向阿葱,叫道:“昨天到处找你们夫妇两个找不见,竟然躲在这里!”
阿葱又哭起来:“那个术士也不关我的事,那天术士把我赶下船去了!”
“关不关,等回去再说——”万福指着春惜和饽哥,吩咐那两个弓手,“这对母子和饽哥也一起押回去。”
饽哥听见,慢慢站起身来,悲沉着脸,望着墨儿道:“有件事要拜托你。”
墨儿忙道:“你说。”
“我弟弟孙圆,他在烂柯寺后面那个荒宅子的井里。还有,替我回去告诉我娘,她给我的那些银子我没有拿,放在弟弟枕头下面。”
墨儿独自挑着盏灯笼,骑马来到烂柯寺后的那座荒宅,这时已是后半夜。
月光下,四下里一片死寂,只有一些虫鸣。那宅子的门扇早已被人卸掉,只露出一个黑洞。墨儿下了马,向里望去,门洞内庭院中生满荒草,一片荒败幽深。一阵夜风吹过,那些荒草簌簌颤动,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虽然幼年时曾来过这里,但那是几个人结伴,又是白天,并不觉得如何。这时独自一人,又是黑夜,心底升起一阵惧意。但想着饽哥应该不会说谎,孙圆在这后院的井里,便将马拴在门外一棵柳树上,提着灯笼、壮着胆子小心走了进去。
庭院荒草中间有一道被人踩过的痕迹,应该是饽哥踩的,墨儿便沿着这条路径穿过前庭,又小心走过空荡荡厅堂,来到后院。后院荒草藤蔓越发茂密,那口井就在院子右边墙根下,只能勉强看到井沿。墨儿顺着后廊慢慢走过去,拨开廊外一丛藤草,刚迈出腿,忽然听到扑棱棱一阵刺耳乱响,吓得他猛地一哆嗦,几只鸟飞腾四散,原来是惊到了宿鸟。
墨儿擦掉额头冷汗,定了定神,才小心走到井边。井沿周围也生满野草,不过被人拨开踩踏过。墨儿将灯笼伸到井口,小心探头向下望去,井里黑洞洞,什么都看不到。孙圆是清明那天下午失踪,至今已经这么多天,就算他在井底,恐怕也早已死了。墨儿这才后悔起来,刚才不该谢绝万福,该让个弓手一起来。
他又将灯笼往井下伸去,抻着脖子向下探看,仍是黑洞洞看不到什么。正在尽力探寻,井底忽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哥!”
墨儿惊了一跳,猛地又打了个冷战,手一颤,灯笼险些掉下去。
井底那声音再次响起:“哥!哥!是你吗?哥?”
似乎是孙圆的声音!
墨儿忙大声问道:“孙圆!孙圆是你吗?”
“是!是!你是谁?快救我出去!”
墨儿忙将灯笼挂在旁边树杈上,取下肩头斜挎的那捆绳子,是方才向武翔家借的。他将绳头用力抛下井中,另一头在手臂上绕了几圈死死攥住。不一会儿,绳子被拉紧,颤动起来,孙圆在井底叫道:“好人!我爬不动,你拉我!”
墨儿忙抓紧绳子拼力往后拉拽,费了不少工夫,终于见一个身影从井口爬了上来,果然是孙圆,头发蓬乱,面色惨白,但看动作,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他爬下井沿,跌坐在地上,忽然呜呜哭起来,边哭边抬头望向墨儿:“墨儿哥?谢谢你!谢谢!”
“你在井底这么多天,竟然还能活着?”
“是我哥,他隔一天就往井里扔几个饼、一袋水,可就是不让我上来!呜呜……”
墨儿把孙圆送回了家,尹氏猛地听到儿子声音,一把抓住,顿时哭起来。
墨儿悄悄离开,骑上马向家里行去。康潜、康游、彭嘴儿和小韭相继送命,饽哥又犯下杀人之罪,让他悲郁莫名。这时见到尹氏母子抱头喜泣,才稍稍有些宽慰。
这时天色已经微亮,远处传来一两声鸡鸣,街上还看不到一个人影。穿出汴河南街,沿着野外那条土路行了一阵,墨儿忽然看见前面隐约有两个人,站在一棵大柳树下,那两人也似乎发觉了他,原本倚在树上,这时一齐站直了身子。墨儿顿时觉得不对。
虽然这里是城郊,但人户密集,监察又严,从来没有过剪径的盗贼,最多只有些泼皮无赖,但也不会在凌晨劫道。墨儿略想了想,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香袋。
那香袋里是珠子和耳朵。珠子是从彭嘴儿身上搜出来的,回到小横桥后,万福又带着弓手去搜了彭嘴儿家,从他床下一个坛子里搜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对已经腐烂的耳朵。这两样东西是追查幕后真凶的仅有线索,墨儿便向万福借了来。
前面这两人难道是为这个?
墨儿有些怕,想掉转马头,但这两人若真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而来,就算今天躲开,明天恐怕仍要来纠缠。他自幼跟着哥哥习武,虽然没有和人真的对斗过,但心想对付两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于是,他继续不快不慢向前行去,心下却已做好了防备。快要走近时,前面那两人忽然一起从怀里取出一张帕子,各自蒙在了脸上,其中一人走到了路的另一边。墨儿这时才依稀看到,两人腰间都挂着刀。
他们难道不怕我逃走?墨儿不由得扭头往后一望,身后不远处竟也有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也都腰间挂刀,用帕子蒙着脸,一起从后面向他逼近。而路两边则是灌田的沟渠,马未必能越得过。就算能越过,两边都是新翻垦的田地,马也跑不快。
墨儿原还想设法制伏前面两人,从他们嘴里掏出些线索,但现在以一敌四,便很危险,不过也越发确信,这四人是为香袋而来。他不由得有些紧张,攥紧了手里的马鞭,这是他唯一的兵器。只能设法脱困,保住香袋不被夺去。
前面两人迎向他,慢慢逼近。微曦之中,墨儿隐约发现,路中间有根绳子一荡一荡,两人竟然扯着根绳索,显然是用来绊马。听脚步,后面两人似乎也加快了脚步。沉住气,莫慌,墨儿不住提醒自己,仍旧不疾不徐向前行去,心里却急急盘算对策,眼下情势,只能攻其不备。
距离前面两人只有一丈多远时,他猛地扬手,向马臀抽了一鞭,那马咆哮一声,顿时加速,向前冲去。前面两人惊了一跳,忙停住脚,扯紧了绳子。
墨儿继续驱马急冲,眼看要到绳索前,他双腿一夹,猛地一勒缰绳,那马扬起前蹄,又咆哮一声,马头应手一偏,马身也随即横转。这时,墨儿已经腾身一旋,双手抓牢马鞍,身子凌空,使出“鞍上横渡”,一脚踢向右边那人,那人根本没有防备,一脚正中颈项,那人惨叫一声,顿时倒地。墨儿双脚落地,随着马疾奔了几步,已经来到左边那人近前。那人正在惊惶,墨儿腾身一脚,脚尖踢中那人前胸,这一脚极重,那人也痛叫一人,倒坐到地上。
这时后面两人已经追了过来,一人举刀劈向马头,一人则向墨儿砍来。墨儿忙用左脚跨蹬,左手抓鞍,驱马在原地嘶鸣着急转了半圈,躲过马头那一刀。随即他前身横斜,头离地只有一尺,避过砍向自己那刀,右手执马鞭反手一抽,正抽中那人大腿,那人怪叫一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另一人再次挥刀向墨儿砍来,墨儿陡然翻身,让过那刀,在马上狠狠一抽,抽中那人手臂,钢刀顿时落地。
墨儿才在马上坐稳,前面两人已经爬起,一齐拔刀向他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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