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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无悯自青丘府院而出,心下计较兀不言定会探吾所在,若是少抑气息,收隐行迹,反令其心疑,这般想着,撤了功法,周身仙气大盛。
“思量时辰,想卸甲应已接了无忧,以其之能,可解定身法。”弄无悯暗道“当下,倒不知究竟何处容身。”正思忖前后,渐感妖气,弄无悯佯作不知,脚步渐缓。
“弄宫主!”弄无悯闻声,脚下一顿,已知青丘尾随而至。
“青丘门主,可有它事?”弄无悯并未回身,轻道。
青丘一手抚心,一手悬握,低眉喃喃道“若是青丘诚邀,恳宫主返归小驻,宫主可愿?”
“不愿。”弄无悯直言。
“收了心思,莫要贪妄。”言罢,已然甩袖跨步。
青丘满心沮丧,原想闻此必会怨怼,未料不敢稍怒,唯自贱卑陋,难以匹及,心头颤颤,已是鬼使神差将怀里溺内缶取了,耳畔那斗笠客余音不散,反复盘旋“错失此机,万岁无望!万岁……无望!”
青丘眼内寒光陡现,抬声猛道“弄无忧!”
弄无悯闻声,已是回身,见不远处一鎏金铜缶直往面门而来,距身不啻一丈,铜缶自行旋转,瞬增万倍,缶上四围蜃兽乍起,逆鳞惊立,蜃气弥散,一片烟气早将弄无悯周身尽盖;弄无悯心下一动,驭气飞退,金光加身,突闻青丘笑道“陷九,果是上品!仙妖人,无往不利。”
弄无悯眉头紧蹙,见那铜缶竟已悬于头顶,缶口大开,不及闪避,便为其鲸吞而入,霎时置身蜃阁,不辨方位。
青丘抬手,那铜缶自归,转为之前大小,再无动静。
青丘嘴角轻颤,却是苦笑,轻道“所料果是无差。想弄无忧一介小妖,功法低微,怎就入得知日宫,得伴君侧……”青丘一顿,再道“岂止入了知日宫,更是入了弄郎法眼。”言罢,青丘施力铜缶,无声切齿,少倾,却又探指轻抚缶身,面现柔和神色,似是沉溺绮梦,不知其所,径自呆立盏茶功夫,方将那铜缶收入怀中,合臂胸前,含笑前行;却不知,街尾一角,早有人将此情状尽收眼底。
待至府上,青丘直往内堂,紧掩门户,回身便现本相,一尾化为九,一尾齐身,余下分往八方,青丘两掌相对,似是掐了北斗诀,双目一阖,口唇微启默念心咒,须臾,闻其令一声“开!”此内室地面陡陷,如一黑洞,青丘直直下沉,霎时没顶,已至密室。
青丘四下环顾,见密室灯光幽微,烛火摇曳,心头方定,缓将怀内铜缶取了,捧于手心,凝视把玩,半晌,将手陡得一收,见那铜缶竟自行悬空,缓缓飞至密室正中。
青丘嘴角微扯,抬手破两药指,再行功法,便见其血滴滴往铜缶而去,浸染缶身蜃兽眼目,约莫一刻,密室竟起烟气,青丘两目模糊,一阵天旋,又见四下忽现七色彩珠,大小同于寻常弹丸,却是柔软,触之仿若肌肤,再感便似虚无不存——整室遍布,岂止千万,却未显逼仄局促,反觉呼吸顺畅,靡靡瑰丽。
青丘稍退几步,见彩珠颜色渐散,边界不存,弄无悯影像立于身前,其正阖目,吐纳徐徐,却难掩额上细密薄汗,眉心两点春愁。
“弄宫主。”青丘见状轻唤,少停,见弄无悯不应,媚态再生,柔声更道“弄郎。”
未见有应。
青丘讪讪,随即却又满面笑意,踱步上前,抬手竟已扶上弄无悯肩头,虽是虚像,心下已足。
“弄郎博闻强记,陷九之名定有所闻。”
弄无悯为溺内缶所困,感四围轻絮,实难着力。初有寒气,未觉不适,不过须臾,已是阳火大作,其身本负至阳之力,现又为阳邪所侵,更感烦热,只得缓缓吐纳,聊以自控。
“见弄郎窘境,青丘心有不忍。若弄郎允了我,青丘便入缶内,解君所急。”
弄无悯闻言,长吐口气,默默不语。
“弄郎应知,既入此缶,若无交合,不得离。弄郎置身其中,时辰愈久,虚耗愈重;邪力焚身,或早或晚,总需青丘相助一臂。”不待弄无悯回应,青丘接道“此府院密室,无人得知;青丘倾力设其结界,而弄郎深入缶中,仙气不得出,仙法不得展……”青丘面色陡地一沉,“劝君莫作它想,除却青丘,无二之选。”
弄无悯闻言,这方启唇,一字一顿道“不劳挂心。”话音虽落,却感邪气四窜,额角汗珠斗大,直坠至颌,内火升腾,那内衫似是生出无数针刺,扎得皮腠痛痒难耐,非将衣衫尽除而后快。
弄无悯心知不妙,嘴角稍抿,以舌抵颚,缓吞津液,双目微开,得见四下情状,又见青丘立身面前,浅笑吟吟。弄无悯心中暗道此阳邪实难小觑,即便那日君火阳,不及当下这般难耐,邪气得孔而入,非得尽早脱身不可。念及此处,轻道
“三日之期若至,吾不现身,兀城主岂会不查?”
青丘掩口,凝视弄无悯半晌,应道“不言堂上,弄郎之计,身相搏,矛盾互陷;成,则静候佳音,败,则玉石俱焚。即便终为白澒所毒,形神俱灭,然得一亲芳泽,死而同穴,青丘平生大愿已足,何敢憾乎?”
弄无悯怒极,斥道“丧德败行若斯,不可教!”
青丘嫣然,缓缓将青色外衫除了,又将中衣二衽分往左右稍扯,露了雪白脖颈,销魂肩窝,向前倾身,媚道“枕席之事,青丘自荐,想来或可教导弄郎一二。”
弄无悯面色绯红,阖了眼眸,不再言语,闻青丘又道“陷九之力,青丘并未亲见,然仙妖莫敌,想来,或许三日之期未至,你我好事已成。”
青丘言罢,倒也不敢唐突,便只静默相对而坐,定定望着弄无悯出神。
话分两头。
桥玄英将无忧细心安置,后便依其所愿,外出寻弄无悯下落,小心探问,确是得了些蛛丝,闻言有小妖得见弄无悯随往青丘宅邸,他这便也悄无声息摸了过去。惜其法力不济,在院外盘桓多时,未感一丝仙气,想着无忧一人,心中不安,也只得悻悻回返。
无忧正暗自计较,心头疑云密布,加之挂虑弄无悯安危,虽其身为定身法所碍,心却七上八下,不得一刻安宁。正自盘算,见桥玄英回返,急忙追问“桥兄,可有消息?”
桥玄英面上一紧,低声应道“回禀小姐,确是听城内有传,说知日宫主往青丘门主府苑暂住,然玄英只身前往探看,却不曾感知仙气。”
无忧内心起伏,轻叹口气,方道“也罢,多谢桥兄相助。”
“主人令,得无忧小姐下落,需得想方设法保护周全。眼下之势,白澒蔽日,城内暂时无恙,然若想出城,却是难于登天。玄英请小姐明示,愿晓后续部署一二,倾尽绵力,助小姐脱困。”
无忧闻其言慨而慷之,却不动容,缓道“宫主下落难寻,无忧无心别事,桥兄自行定夺即可。”
桥玄英闻言,半晌不语,心中暗自计较主人重托,怎好得过且过?
犹在此时,一人着鸦青外袍,秋色斗笠置于一旁;背对墙壁,轻道“按主人吩咐,诸事顺利。”
墙内洪音应道“大善。”
“属下之后该当如何?”
“陷九之能,你我皆知。”洪音稍顿,轻笑道“待一两日,吾自会安排他人,扯开帷幕,现一场好戏。待戏散,便将无忧安然带出城来,你可堪托付?”
“属下定不辱命。白澒毒性虽强,然属下恰知其弱点,主人心安。只是到时,恐属下马脚便露,不得久蛰。”
“倘至那时,恐肩山已陷,无地可蛰。”洪音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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