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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练功?都练些什么功?”
“拉胳膊伸腿,翻跟斗,还有跳高,踩跷,商家棍。”
这说的都是真话,可程凤台老觉着商细蕊是在说大白话逗他玩儿,他怎么样也不能想象商细蕊舞刀弄棒的情形。
此时小来把灶上的热水兑凉了给他送来了,但是只预备了商细蕊的一套盥洗用具。小来是故意的不给程凤台好脸,她不知道程凤台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这么一点冷遇,根本不能浇熄他今晚与商细蕊同床共枕的热切期待。
商细蕊道:“怎么不给二爷备一份来?”
程凤台笑道:“不用麻烦。我用你的。”
“那怎么行呢。小来——”
小来站那儿把头微微一扭,不动。
程凤台看看小来,向商细蕊道:“怎么不行。难道你还嫌弃我?”
这是哪里的话,商细蕊自然不会嫌弃他。于是等商细蕊漱完了口,程凤台接过他的杯子和牙粉也漱了。等他洗完了脸,程凤台趁着热水也擦了一把。洗脚的时候,一个脚盆里四只脚,两个人踩来踩去闹着玩,泼了一地的水。小来在旁看着真是活活恶心死了,要知道程凤台是这样的没脸没皮,还不如给他备一套呢!
程凤台洗完了脚往床上仰面一躺,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惬意。商细蕊挨着他,睡在同一个枕头上。小来的脸板得像一块铁皮,收拾了脸盆和毛巾,留下一盏如豆的油灯出去了。出去了又在屋外冰天雪地的呆呆站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脚冻得通红。
第20章
程凤台与商细蕊肩并着肩,盖着同一条被子,枕着同一只枕头,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商细蕊在情事方面是怎样的生性,程凤台还不知道。但要是换了个别人,这么柔顺安静地睡在身边,程凤台早就饿狼扑食,大咬大嚼了。只对着商细蕊,他才有这份耐性。虚无缥缈地讲着那些很浪漫很文艺很感性的话,回头想想也觉得可笑——滚刀肉老油条一样的人了,一路酒色财气里趟过来,自己都闻得见自己的铜臭市侩,还跟这儿愣充纯情小青年呢!假如被范涟他们听见他的那些话,准得笑到脑溢血。
程凤台说:“商老板,你总问我看中你哪里。我啊……就是从你那句肯为师姐去死开始对你另眼相看的。商老板这份执念真情,正中我心。”
商细蕊沉默了一阵,道:“这句话我到现在都不收回。”又默了许久,才说:“只不过是对着当初的那个人。”
程凤台感到很揪心,还有一种懊悔:“那个人要是我该多好啊!我一定把你捧手里含嘴里,一点儿不教你伤心。你该有人疼着,不是添衣递水的疼,得是心里头的疼。”
商细蕊叹气了:“我也感叹,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二爷啊!”
程凤台道:“小戏子,福薄了吧?”
商细蕊哀怨地一闭眼:“这也是命呀……”
“要是让我早遇见你,我就使劲的霸占你,对你好,让你没工夫和师姐相亲相爱,只能跟着我。”程凤台深深一呼吸:“不过这也难说,也不一定是先到先得。感情人心这回事,没准。”
商细蕊点头赞同:“知己是独此一人的。而且初次的最美好。”
程凤台听他这样说,就知道其路漫漫,前途未卜。在商细蕊的感情里,似乎不需要情人亲人之类的角色分工,他只要一个包罗万象的知己,只有这个知己是越众而出,千斤之重的。程凤台暂且争取到了知己之位的替补,真正补不补得上,那还两说着,不禁怨恨得握拳锤床。
“我真是嫉妒你师姐。占着一颗她不能懂得的心,最后还给扔了。”
“二爷,要不然,下辈子。下辈子我忘了她,我谁也不见,只等着你。我们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在一块儿。”
商细蕊说得那样认真,仿佛是经过慎重思考之后作出的决定。
程凤台笑道:“那你喝孟婆汤的时候可得掌握剂量,要恰好忘了她,恰好记得我。不过要是投胎的时候投偏了呢?差开十万八千里地,变成两个国家的人,终生难以谋面了。”
“那我就为二爷唱一出《范张鸡黍》。魂驾阴风,千里归来。”
商细蕊说到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然入了来世今生的这出戏,声音又软又颤,那八个字像是从心窝子里喊出来的,带着一股淋漓的热气。程凤台却是从这荒诞的畅想里回过神来了,垂下眼皮眨了两下眼睛,嘴角有一点轻蔑的笑意。
“其实,商老板,我虽然相信鬼神报应,但是并不把投胎来世之类的说法当真看。”程凤台扭头看着商细蕊的侧脸,盯住他的一弯睫毛:“一切只看这辈子的,只有这辈子的才是真事。这辈子做不成,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下辈子,下辈子谁还认识谁啊?魂儿来了我都给你关门外头!”
叫程凤台一声二爷,他还真当得起这个爷,口吻霸道,势在必得。他哪里想得到这番表白志气的话反而把商老板给得罪了。商细蕊不高兴,倒不因为别的。他是那样的孩子心性,顺着他的话头讲,他就高兴了,逆着他的话头讲,他就不高兴了。商细蕊心里想:《范张鸡黍》是多美的一出戏!我给你唱,你还敢不乐意,还敢驳我的意思!岂有此理!
商细蕊准确在被子里捉住程凤台的手,搁在自己小肚子上。程凤台掌心一暖,心头一荡,屏气以待,想不到还是小戏子主动了。
商细蕊道:“二爷,昨天与你说,真正会唱戏的都不用嗓子,用的是气。你摸着我肚子,这儿是气海,我唱两句你就知道了。”都怪程凤台刚才打破了他的浪漫之兴,他只能变个话题,方不负此夜抵足共眠,他哪知道程凤台的下流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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