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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浅神色一怔忡,秦贺云连忙道,“输营养液也是一样的,还省了我的事。”
“恩。”庄浅重重点头。
两人一时无声,她突然挑起了话题说,“爸爸,我去把身份证上的名字改回来了,我觉得还是‘秦浅’比较好听。”
秦贺云有些疲倦,没有说话,只靠着枕头微笑看她。
庄浅又说,“因为改名字的事情,妈妈大哭了一场,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明明我以前就叫‘秦浅’,以前也没有见她哭……”
她眼神宁静,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微蹙着眉头似乎是真不解,等着他的解答。
秦贺云突然有些难过。
因为她此刻就像全天下所有的单纯小女儿一样,天真的以为,任何问题到了父亲的面前都会有答案。
可是有些问题真的就没有。
“小浅,我跟你母亲之间没有感情。”秦贺云握着她的手,目光深远,“但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你母亲恨我,却真心疼爱你,就像我真心疼爱你一样。”
“可是她报了警,当年报警通知警察的人是她,是她告诉警察军舰上有毒品……”
“你没有必要因此怨怼你母亲,罪魁祸首不是她,她做的所有都只是为了你,她不想受我牵连,更不想你被牵连,”
庄浅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您不恨她吗?”
“恨,但也只是恨她当年不择手段,让我误与她发生了关系,最后迫于压力不得不娶了她。”秦贺云看着她的眼光很纯粹,带着父亲独有的不可替代的神圣情感,说道:
“可是当她怀孕十月生产的时候,我心浮气躁地等在产房外,听着你的第一声啼哭……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可以原谅那个女人任何事,因为她给我枯燥沉闷的生命中带来了新的希望——你。”
庄浅含着眼泪笑,“你说谎,妈妈说她生产的时候你根本没来医院。”
“那一定是她在骗你,”秦贺云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刻进她泪水迷蒙的眼中,回忆道,“她那时候晕了过去,被从产房推出来,护士小姐将你递到我手上,我接过后一紧张手抖,差点摔着你,你突然大哭起来,我却脸都吓白了……”
庄浅扑哧笑出声来,泪水模糊了视线,“你肯定不会抱孩子。”
秦贺云也笑,真心地笑,“那时候你的重量还没有一支步枪重,我却要用尽全力才能小心托起你。”
“我小时候爱哭吗?”庄浅偏着脑袋问。
秦贺云摇头,“那时候的你娇娇小小,又安静,躺在我掌心只是小小的一截,我却感觉神圣不可方物。”
“抱着你的时候,我就象是一个捧着圣杯的虔诚教徒,想象着小小的你在岁月中生根发芽,逐渐长成精灵的模样……从那时候起,我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有了新的东西,我开始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捧到你面前,讨你欢心;可我又禁不住开始害怕,怕我身后暗藏的黑夜会遮蔽你纯净懵懂的视线。”
“我的害怕果然还是实现了,”秦贺云眼中暖意渐渐敛尽,如同被摧枯拉朽的最后一块老木,目光沉重,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小浅,如今我被困在一个解不开的死局里,连想护着你都有心无力。”
庄浅乖乖靠近他怀里,低声说,“您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这么多年我都能照顾好自己。”
秦贺云没有再说,瘦骨嶙峋的指节一下下小心翼翼顺着她的发。
庄浅难受得想放声痛哭,她绝望地想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了。
因为他活不长久,而这里她又不能进出自如。
直到此刻,她在心里第一次认同了沈思安的冷言嘲讽:坐拥金山银山又怎么样?再多财富都敌不过当权者的一句话。
不多时,秦贺云突然将她推开,一手紧紧捂住腹部,额上泛出冷汗,整张脸全无血色。
“爸爸!”庄浅紧张地回过神,看到他痛苦的皱紧了眉却一声不吭,急得直掉眼泪,“爸爸你怎么样了,我去叫医生!我立刻去叫医生!”
“不必,”他几乎是浑身都痛得发抖,却依然艰难地摇摇头,从牙缝中挤出颤抖的一句话,“小浅……你,你替爸爸做最后,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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