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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牧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心里面很鄙视自己,看来这几年的安逸生活,确实让他的骨头都锈住了,看看死不瞑目的男人,方牧面无表情地龇了龇牙齿。
“他……他怎么了?”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传来。
方牧一转头,就看见鼻青脸肿鼻子下还拖着两管鼻血的陈国锋。这小子也是运气,解手完,正提裤子,察觉到不对劲,刚一回头就被一枪托砸得满脸开花,倒在草丛里,那草丛还是他刚施过肥的,热乎乎的一股腥臊味。男人没想杀他,只把他打晕了,想确定车里面的情况之后,再把人拖上车当人质的,一路上也好有个掩护。谁晓得命运不济,遇上方牧这么个硬点子,就顾不上他了。
陈国锋没晕多久,刚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就被一阵枪声又给吓趴下了。别看平时吹牛吹得天都要破了,也爱在女人面前显摆自己的“英勇事迹”,可真遇上这种事儿,他第一反应是捂住耳朵趴在草丛里瑟瑟发抖,只盼歹徒没发现自己。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趴了好一会儿,渐渐听不到动静了,他才敢悄悄地抬起头。
方牧脸上的血开始凝结了,绷得他的脸很不舒服,他一边用手抠挖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陈国锋的话,“死了。”
陈国锋的脸啥时间白得没有血色,不知是被这个事实吓着了还是被方牧转过脸来时一脸凶残的样子给吓着了,整个身子抖得筛糠似的,“死……死了?”他的眼珠子盯着死得透透的男人,机械地转移到方牧身上,然后瞳孔一缩,如同见到恶鬼般惊恐道,“你……你杀人了——报……报警!”
☆、第三章
面对摸黑找来的方措,老五要愁死了——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崽,这不省心的,绝对方家出品,没跑了。
方措出门后也没去其他地方,径直就找去了老五家。他那个无良的监护人天生懒怠于经营人际关系,这么多年,来来去去,身边也就只有一个老五,最多算上一个方敛。但方措感觉得出,方牧并不跟他亲,甚至不大愿意跟方敛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有什么事,方敛肯定将他排除在外。只有老五。
这小崽子大约是成长环境跟别人不一样,养成了多疑多思的性格,认定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也是不巧,方措到老五家楼下的时候,老五正心急火燎地将车开出车库。大约一个半小时前,他接到陈国锋的电话,他的准小舅子在电话那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老五安抚了半天,才勉强听出关键点——方牧杀人了,他报警了,警察来了。
老五的脑袋一懵,全身的血液飞快地流逝,在一瞬间像大冬天被人泼了一桶冰水似的,凉得没任何温度。根本顾不上去骂没脑子的小舅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来了!
竟好像方牧杀人这件事一直是存在他潜意识里的隐患。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是最危险的,心中没有一根道德准绳牵制,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牵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一个高功能反社会人士。老五心里一直恐惧着一件事,哪一天,他会跟方牧隔着铁窗上演兄弟情深什么的。但这种隐忧在近些年已经被渐渐淡忘。
自从方牧养了只叫方措的小崽子后,他看得出,方牧在努力地克制自己,在努力地“正常”起来。虽然,依旧是狗脾气,但至少,像个“人样”了。老五记得有一次,是冬天,下大雪,他捧着刚泡的热茶从公司窗口往出去,楼下的马路积了厚厚一层雪,方牧和方措两个人在踩雪玩,方措那时候还小,穿得跟只球似的,被他那性格恶劣的叔叔不断地推倒在雪地里,那时候方牧脸上的笑没有一丝阴霾,跟冬天的阳光一样,老五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温暖的方牧。
这样的方牧会杀人吗?
回过神,老五立刻到处打电话,他在公安局没关系,七弯八拐地找了好几个朋友,终于弄到一点确切的消息——晚上八点左右,市刑侦大队确实有警车出动了,前往的方向跟陈国锋说的也对上了,至于具体的情况却再也打听不出来。
老五心焦如焚,坐不住,抓起钥匙就出了家门,准备上公安局看看。还没走下楼梯,电话又响了,这回是他对象陈丽。跟方措一样,也是等人回家吃饭,到点了却不见人回来,电话又打不通,就打到老五这儿来了。
老五骨子里也是大男子主义,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跟女人家说,而且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没的添乱。何况陈丽家里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寡母,别一个激动把老太太吓出好歹来。用了跟方措同样的说辞,把未婚妻给打发了。
女人好打发,方措却不好打发。
方措身上还穿着校服,不声不响地戳在花坛边,被车灯一照,显出点阴森森的鬼气来。老五吓了一跳,赶紧下车,“小措,你怎么在这儿呢?”
方措看了眼车子,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孙叔,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呢?”
少年黑阗阗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老五,好像能窥破一切借口,老五的喉咙一窒,欲盖弥彰道,“我没去哪儿……倒是你,什么也别说了,上车,我先送你回去,你叔要知道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溜达,得多担心。”
少年不为所动,目光牢牢地盯住老五,“孙叔,方牧是不是出事儿了?”
老五的眉心一跳,真是活见鬼了,这小崽子怎么就认定了方牧出事了,难不成还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儿。他这么一迟疑,对面的少年脸色就变了,嘴角哆嗦了几下,勉强压抑住情绪,乞求地望着老五,“孙叔,你别骗我,方牧到底怎么了?你别骗我,行吗?”
老五一看少年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料定今天是打发不了这只小崽子,眉头狠狠地皱了皱,说:“行了,别瞎想,先上车,我们路上说。”
方措麻利地爬上了副驾驶座。老五的手放在档位上,想了想,又转过头,郑重其事地说:“小措,我先跟你说好,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闹。无论有什么事,那都是我们大人的事,让我们大人来解决,听见了吗?”
一只飞蛾噗噗地在日光灯周围打转,灯管已经很旧了,外面蒙着一层阴翳,苍白的灯光照着不足十平方米的刑讯室。对于陈国锋的审讯已经是一小时前结束了,陈国锋并不是心机深沉的人,更没有胆子在人民警察面前撒谎,所以,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但他知道的并不多。目前为止,警方掌握的情报资料依旧少得可怜,甚至连死者的身份都还没弄清楚。
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常旭东今年三十三,却已经是拥有十年刑侦经验,屡破大案要案的老刑警了。他翻着手中的资料,锐利的目光却在悄悄打量桌子对面一只手拷在椅子上的男人。这个叫方牧的男人耷拉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无论是防卫过当还是故意杀人,这怎么都不该是一个刚杀过人的人的正常表现,太镇定了,而且,常旭东查看过死者的致命伤,十分专业。
这个叫方牧的男人身上充满了谜团。
新一轮的刑讯又开始了。方牧对于警察的手段一清二楚,无非是不断地重复问一些一样的问题,直到疲劳将嫌犯击败,露出破绽。但这些对受过专业训练的方牧来说,连挠痒都不算。姓名、年龄、哪里人、去干什么、跟陈国锋什么关系、怎么会遇上死者……
问询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官,大约是警校刚毕业,满脸的年少气盛,情绪都写在脸上。常旭东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观察方牧的神态,忽然插嘴道,“当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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