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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门上挂着锁,奴婢这边又没有钥——”橘泉的嘴巴突然一下子就张大了,眼睛也瞪得滚圆。因为,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贵妃娘娘居然徒手就把那把黄铜大锁给打开了。
“这,这锁怎么开了,难道娘娘手中也有钥匙?”瑞草已经惊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这锁本来就没有钥匙,这是申公锁,打开这锁的关窍便在这锁子本身的机关上,只消解开了这锁头的机关,门锁自然也就开了。”裴嫊说完,便推开门,当先走了进去。
这申公锁裴嫊也只是在古书中见到过,据说乃是世间最牢固的锁头,若是不知解法,便是用榔头砸都砸不开的。只是据说失传已久,想不到世间当真会有此物,更想不到的是弘昌帝居然会拿它来锁自已知止斋的大门,自己这书房里又没什么宝贝,虽然都是自己的心头好,但却当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裴嫊在屋子里四处转悠了一圈,心下渐渐纳罕,怎的这几间屋子被锁了一年多,瞧上去却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就连书架子上也是一点灰都没有,似是有人一直在打理一般。
裴嫊轻轻抚过书架上那一排排的书,随意抽了一本出来翻看,哪知还没看多久,突然手上一空,手上拿着的书突然被人冷不丁的一下子抽走了,吓了她一跳。
还不等她定下心神,身子已经被人一把凌空抱起,她一颗心反倒落回去踏实起来。
“圣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不用回头,她也已经知道身后那人是谁。
却听杨桢重重哼了一声,“这会子才知道是我来了?”直接抱着她走到软榻上坐了,将她放在膝头,搂着她肩膀,有些不悦道:“只知道一头埋在书卷里,你身子刚好,不许多看这些劳神费脑的东西。”
“我不过才翻了几页,圣上就回来了,更何况,我又不是纸糊的人儿,不过看几页书,哪里会伤身了?”明明她现在身子已经大好,弘昌帝却仍当她是个重病之人一般看护得极紧,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让她好生气闷。
杨桢抚了抚额角,念叨起来,“你已经一共落水三次,每次都大病一场,寒气已然伤到了你的经络,心阳有些受损,眼下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得多了,但一应饮食起居,仍是半点马虎不得,朕不想你再病个一年半载的,便是你不怕喝那苦药汁子,朕却不想你再受那些病痛煎熬。”
裴嫊伸出手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我知道圣上是为我好,只是长日寂寞,圣上政事缠身,总不能一天到晚总陪着我。若是再不许我看书、画画、抚琴,我闷都闷出病来了。”
“恩,这些日子,前朝的事确是有些多了。你若是闷了,只管叫你堂姐和妹妹进宫来陪你便是,明日朕就传她们进来可好?”
裴嫊迟疑了一下,“不如再等两日吧!再过两日便是乞巧节,去年乞巧节,便是我们姊妹几个一起在荐福寺过的。”
弘昌帝的脸却又沉了下来,“你就只想着你那些姊妹,从没想到这乞巧节和朕一起过吗?”
裴嫊有些不知所措,闷闷地道:“圣上不是从来不过乞巧节的吗?”这乞巧节因在七月七日,故又称七夕节,她先前在宫里呆了那么好几年,就没一次见他和宫妃们一起过过七夕节。
杨桢别过脸去,“我都已经预备好了,七夕那晚,咱们在望月楼一起过,再不许想你那些姐姐妹妹。”
见他这么别扭,裴嫊心中反倒甜丝丝的极是受用,可是转念一想,他说七夕要和自己共度,那郑蕴秀呢?就算郑蕴秀闭居深宫静心养病,但他总不会一面都不去见一见吧?
到了七夕那天,弘昌帝一大早出去上朝便再没回过同心殿,只说是朝中政事繁忙,午膳和晚膳都抽不出时间来陪她一起用。只跟她说让她戌时三刻到望月楼去,长喜传话的时候还故作神秘地露了那么一丝儿口风,说是今晚在望月楼弘昌帝可是为她预备下了一份别出心裁,任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一份大礼。
裴嫊虽然听得好笑,觉着长喜说得有些夸大其辞,心里却到底被他这些话勾得心里有些痒痒的,立在窗前只盼着夜色早些降临。才不过戌时一刻她就早早到了望月楼,立在栏杆处极目远眺。
哪知都快到亥时了,却还不见弘昌帝的影子,裴嫊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这无边的夜色一样一点点的暗沉了下去,原本的翘首企盼此时竟已有些意兴阑珊。
她甚至想即使他来了,她也再不要同他过什么七夕,径直跟他告退回宫,凭什么他只顾着陪他的郑蕴秀,把她一个人晾在这里大半个晚上,早知如此还不如和姊妹们一道过这乞巧节呢?
可是等她真看见远处亮起几盏宫灯,映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渐渐走近时,眼中一酸,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狂喜,一层一层的漫上来,仿似要将她淹没一般。
他到底还是来了。
泪眼看去,朦胧中见他已走到楼下,正仰着头看着上面,还冲自己招了招手。眼见他正要举步上楼,忽然一个小内侍匆匆忙忙地跑到他身前,也不知跟他禀报了什么,他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裴嫊急忙擦了擦眼睛,睁大了往下瞧,见弘昌帝似是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便调转身子,大步而去,再不回头。
裴嫊呆呆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大风狂过一般,什么都没有了。
她好像听见长喜在跟她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歉意讨好的笑,嘴巴一开一合的,可是他说出来的那些话自己一句也没听清,一定是这楼太高,风太大了。不过,就算没听清也没关系,反正横竖就是那几句套话:“前朝突然有紧急奏报,朕得过去。”“朕突然有急事,改日再陪你。”
这几个月来,随着她身子一点点好转,这些类似的套话她也越听越多。有时候她甚至都有些鄙夷杨桢这种作派,他堂堂一个天子,不就是同时喜欢两个女人吗,至于这样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瞒着一个去会另一个吗?是不是她对郑蕴秀也是这么说,说他政务繁忙,然后再溜回来陪自己?
裴嫊忽然就觉得怪没意思的,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片刻,拢了拢披风便说要回去歇息。
哪知等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大睁着双眼看向暗夜里的虚空,耳边细听着任何一个微小的动静。已经到了寅时,弘昌帝还没有回来。
裴嫊轻轻的坐起来,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朝外走去。她觉得再呆在这屋子里实在是闷得慌,她得要到外面庭院里去走一走,去疏散疏散她心头郁积的那一团郁火。
她从屋子里走到外面的庭院中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一个人都没有惊动。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一处侧门边上,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门的门锁居然是开着的。
裴嫊想也不想就推门走了出去,天边已经隐隐有些发白。她辨了辨方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快步朝东侧奔去。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的宫门居然都没有落锁,裴嫊只当时是已经快到卯时,宫人要起来洒扫宫院,这宫门自然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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