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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应麟是知道张载了解皇帝的,大道大义对于新皇来说狗屁都不是他也就省的跟太傅说了,老老实实说了那许多,至于内里隐情却是省去了,老先生已经对新皇上位意见极大,若是再说新皇在后宫抢占了母妃还一副誓死不罢休这些,他怕下回老先生真上头写折子骂皇帝去。
韩应麟叙叙说了良久,就算隐去了皇帝所找之人的名姓身份可这件事儿总的来说还是荒唐至极,新皇上位户籍登记极严,甚至各个地方山头的土匪都被强行围剿登记了,各城门出进简直按照战时那样森严,天下人只当新皇是在寻找前太子踪迹,万没想到竟是为了找个女人,他这些隐晦的也说了两句,说完良久,老先生一句话没说。
这个时候已经暮色四合,晚风吹得不远处的竹林一阵”簌簌”作响,韩应麟看一眼老先生脸色,料想的大骂没有,却也看不很分明老先生到底是何神色,良久之后,得了一句“我试着写两句吧。”
韩应麟意外,谢过老先生,临走时候心下一闪本欲再问一句,想了想打住了,再三谢过老先生然后出门。
自古皇帝的家事外人站的越远越好,这是真理,哪怕劳民伤财。韩应麟知道张载在这方面比他懂,他该是绝对不会应这差事的。
第6章前情
韩应麟是穆清头一个见到的故人,两年来的头一个,太傅府里比想象的大,皇帝也对太傅比想象的放心,挨门挨户查人的时候唯独没有查太傅府。
韩应麟时时会来太傅这里,只是今天是头一回离了那么近,也不知韩应麟看见她没有,就算看见了估计也认不出来,然心头的烦乱还是压不下去。
野夫一进偏院看见屋里黑漆漆的心下一滞,一个翻身到了屋前,一把推开门进屋一看,屋里的人猝然转头,肩膀僵硬眼睛漆黑,仿似刚出生的狗儿被主人支楞了眼皮子看世界一样的看他。
“怎么不点灯。”装作没看见穆清的表情,野夫问了一句之后就去点灯,这屋里的女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而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
“唔,忘了。”穆清怔怔回答,方才骤然打开的门让她一瞬觉得进来的人会是个夜叉,那夜叉该要长一张她认识的脸,然后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夜风冷,关了吧。”野夫点了灯走过来,探手要关上积案前的窗户。
穆清方才一直坐在积案前,开着的那扇窗户就在积案边儿上,野夫过来关窗户的时候就站在穆清边儿上。野夫身量极高,投下来的影子让穆清无端一个瑟缩,然后看清是野夫的脸,就抿了抿唇垂眼起身,灯下的光影就同个细线一样,风一吹就要断。
“车队什么时候赶回来?”屋里有了灯,多了人,即便无言语可也就有了那许多生气,穆清起身到桌前倒水喝,从怔忡里回神问了句。她时常要喝水,自从嗓子坏了之后就须得时时喝水。
“赶着中秋时候怎么着也要回来了。”野夫来回来去将屋里打开的窗户都关好,丈余的昂藏男子这么着就很有些个生活气息的动人,这是个认真过生活的人。
将门窗关好,野夫也就坐下了,在穆清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坐下,他鲜少和穆清并肩坐在一起,然后半垂首了回话,只从垂下的眼皮底下漏出一点光去窥背身坐着的人。
“唔,车队这回回来就先将人散了去,等……”
从眼皮底下窥着的人沉吟着说了半句话,野夫低低应一声,不问缘由只回话,看她肩膀窄窄的一手垂在膝上一手端杯子喝茶,身姿纤秀挺直,稍侧头思索的时候很有些个理智冷淡的样子,心里禁不住就有些发涩,然他终究是习惯了不很言语只照着吩咐过活,于是就只自己涩自己。
穆清一口一口抿着水杯,脸上波光未动只脑里一阵阵运转,两年间来她一直是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是个尸骨无存,一直能走到今日,也算是天爷垂怜,当初从宫里出来时候也未曾想过她能活这许多日夜,撑了一口气铤而走险,好容易安顿下来现在却是比当时命悬一线时候更加茫然,过了两年了,她依旧被困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就算能出城,她敢打赌走不出十里,可是一直蜗居在张府,又不是长久之计,她所行之事现在没人过问,等朝堂更替天下大事交接结束自然是有人过问的。
况且,她不信她干的无本生意没人知道,照着越来越严苛的进出城手续和人口登记制度,她觉得那人定然是不知道她的,可是这不代表她干的事情没人知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找出到底是谁在替她瞒下这消息,终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细究起来反而后脊背有些发凉。
能瞒下她干的事情的而且任凭她一点点试探都未曾现身的人得有通天手段,除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位想不出第二个人,可那位是最不可能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替她瞒下消息,她干的事情没一件不是掉脑袋的事情,谁愿意冒着这样的危险帮她?本事这样大的除了最上面那位,难道是先帝四子?
这人选从脑里冒出来的时候穆清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先帝四子音讯全无两年,怎么可能替她担下这许多事。
两年里她认识的人已经来来回回过了很多遍,可是先前和她有瓜葛的人都断了个干净,连皇商刘家也彻底没有联系过,逐一过滤可能的人,终是找不到,可若真的是先帝四子呢?若真的是,不日就会有人找来,若不是,若不是,那便听天由命,大不了就是一死!人事已尽,天命难测,只可怜她苦心孤诣仍是殁了萧家一门。
一想到死,有那么一瞬穆清竟然生出了一丝豪气来,可是转念也就压住了,她身上还有背负的东西,死了是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人还得指着她,于是重又莫可奈何,只将杯里有些冷掉的水喝尽,裹紧身上的衣服,重新挺起脊背,她从来都知道死生是大事,原先她以为死生是一个人的事情,可现在长了两年了,知道有些人的生死,不由自己。
“喝药吧。”穆清犹自思索间,野夫从门外进来了,将手里端着的碗放在桌上。
黑漆漆的汤药,苦的心肺都能吐出来,穆清已经喝了两年,她原本是个不耐寒热不耐酸苦的人,这会儿接过药碗仰头如寻常那样一饮而尽,只将空碗放在桌上的时候眼底终是带了些湿意,然那湿意也是上下眼皮一揽就没了。
“苦么?”
“唔,不苦。”
于是空碗就被端出去,穆清起身去洗漱收拾,也到了该歇着的时候了,收拾罢,她进里间在床上睡,野夫照旧是睡在外间的榻上。
同往常一样那么躺下,入睡照例是困难,两脚冰凉半天了才回暖,穆清卷着被子将自己缩在一起,大睁着眼睛看着暗里,等绷的眼皮子生疼才闭眼,好一会后胸腹里一股暖意上来,穆清知道是药效起作用了,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外间榻上的人听见里面的人气息规律了方闭眼睡去。
今夜本该同往常那无数个夜晚一般无二,可睡到半夜里间的人却是难得面色潮红震动不安起来,像是睡得极热,这对于睡觉身体经久不回暖的人来说难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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