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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的一声轻响,罗敷不觉搓斜了身下竹席,手指头凉凉触到了石灰地。同时耳尖一烫。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她便当玩笑听了。可谯平这人似乎生来是不会开玩笑的。
半天,她才无意识问出来:“谁啊?”
还“世家公子”、“倾慕许久”,她心里算来算去,跟她有这般“交情”的,似乎也只有面前这人了……
第一反应竟是找柄桃木剑,照脑门砍他一下子。这人莫不是中邪了,说梦话呢?
可谯平的神色冷静如常,宛如在跟人讨论白水营的内务。
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若夫人应许,我可以即刻去准备。”
罗敷抿唇,愠意微现:“到底是谁?我认识吗?”
她倒不是真生气。谯平简直是她见过的最守礼的正人君子。来白水营这几个月,跟他相处见面也不少,但他从来没碰过她一片衣角。风吹起她一根头发丝,他都不忘往旁边让一下。
几个月的时光也许不够看透一个人,无法让她猜出“他会做什么”,但足以让她笃定,“他不会做什么”。
要说他突然心起邪念还不如让罗敷相信,日出西北隅,舅母变慈母,颜美颜如玉,十九郎是憨娃娃。
想起十九郎,就想起他那句嘱咐让她遇事听谯平的。
谯平让她“再嫁”呢。
果然男人都靠不住。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
她不怎么慌张,只是愈发担忧好奇。朝谯平施一礼,诚诚恳恳说道:“你今日言辞,我并不十分懂。我是主公夫人没错,可也只是寻常闺阁女子,既没有闯祸的本事,也没有害人的能耐。君又是在忌惮什么呢?”
依旧是以进为退,用反问代替解释。她记得“言多必失”四个字。
谯平没有回答的意思,依旧是面色苍白,目光犀利,看她的眼神,明显是在……掂量。
在这种掂量之下,几句话都说得无比累,身出薄汗,如同刚刚读完了十卷书。
最后,他终于似乎是出了一口气,垂眼一笑,那种奇怪的审视的神色慢慢淡去,转身从一堆书简里抽了张缣帛。
罗敷接过来。上头一行一行,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写得还算工整。她底气十足地浏览起来。
虽然不全认得,但她早就学会猜测上下文的意思。
刚看几个字,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愣住了。
谯平微笑:“主母怎么看?”
对她的称呼从“夫人”换回“主母”,表明已完成了诘问和考察。
罗敷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哭笑不得:“……方琼?”
普天下的女子千千万,被同一个男人,以不同的姿态、口吻、名义、聘金……提过两次亲的,大约只有秦罗敷一个了。
当初方琼偶遇采桑罗敷女,他初来邯郸,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有东海先生这么个人。对她吹的牛皮一应相信。事后回想,当真丢人。
好容易派个身手伶俐的仆从跟踪到了她家,更是备礼“下聘”,却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狗腿子们口径一致,吞吞吐吐的说什么女郎已许人,公子算了吧。
方琼心不甘,可又觉得蹊跷。那女郎的舅母婆子,据说没拿东海先生出来压人啊。
方琼左思右想要么这女郎只是东海先生一个不要紧的妾,说出去觉得不光彩;要么是老婆子想找借口抬高女郎的身价。
总之是墙角松动,红杏歪斜他方琼有戏。
可当他隔一阵子想起来这事,派人再次去老婆子家打探她到底有否出阁的时候,发现老婆子已经带着儿子搬走了。
简直来无影去无踪。方琼觉得自己遇上狐仙了。
直到韩虎暗搓搓的来“密报”,说女郎原来身在白水营,而且当“主母”当得认真尽责,每天纺绩织布,思念她那个失踪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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