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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鹤谣反省自己怎么又起反效果,可见她其实不擅长带孩子,说不定一直以来是掬月让着她呢。她给康郎和珠娘一人拆了一只鸭腿,又把鸭子夸成海陆空第一禽,终于哄着两个孩子吃了起来。
这一吃,可就停不下来了。
那亮澄澄的鸭皮光泽诱人,不是咬开的,而是牙齿往上一磕,便自己裂开了似的,酥脆酥脆的。可再一嚼,鸭油便在齿间滋滋沁出,口感又变成软糯的,直接就化在了舌头上。鸭肉又嫩又肥,颇对得起这鸭子的丰满体态。蜂蜜被烤过就生出一种甘美的焦香,又被熏上的松香巧妙地中和,未显甜腻。
两个孩子何曾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鸭肉?拿着鸭腿往嘴里塞,松脂一般的鸭油顺着小手往下淌,染脏了衣袖也浑然不顾。小嘴吧唧吧唧拼命嚼着,半张脸都沾了油,吃成了小花猫。这般可爱天真的现场吃播最谗人,看得大人们也猛咽口水。
于是在另外三人的炯炯逼视中,关鹤谣不敢耽搁,三两下将鸭子切块分了。
她自己也馋得紧,马上埋头苦吃,风卷残云把手里的肉块剔得只剩骨头,一抬头,却发现盛娘子有点奇怪。
盛娘子正一丝一丝地扯着那鸭肉,抿着嘴细嚼慢咽,吃得很慢。
难道不合她胃口?关鹤谣暗忖,可见她两眼放光,分明是极爱这鸭子的模样啊。
关鹤谣正要发问,就瞧着盛娘子将自己那块鸭肉递到珠娘嘴边。小丫头刚消灭鸭腿,正意犹未尽呢,忽又来了肉,小手只顾一抓,捧着阿娘这份鸭肉就大快朵颐起来。
盛娘子慈爱地看着女儿,她舔舔唇上油花,捡起筷子来够地上的拌野菜。
关鹤谣慌忙低下头,沉沉落下眼帘。多看一眼,都是一种唐突,也是一种折磨。
是啊,无论在何时、何处——母亲,都是一样的。
自穿越而来,关鹤谣争取每天都活得积极向上,五讲四美三热爱。
但其实,她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怨气。
人家穿越都贼有排面,怎么轮到她就是这么一个深渊难度开局?爹不疼娘不爱,天不应地不灵。
这股狡猾的怨气平时不显,却会在某个炭火烧尽的冬夜,在某个生意不好的清晨聚散成形,偷偷化作一层阴翳蒙住她的眼睛,让关鹤谣不知不觉中忘记——她,已经是幸运的。
有个小院围着她。
有个掬月陪着她。
她与之打交道的,是吕大娘子那般的殷实人家,是有钱来她摊子打牙祭的食客,更别提现在又见识了国公府的富贵。
但当她真正走进陌生的世界,当她真正走近他人的生命,当这个被精致有趣的小说、电视剧、甚至她自己的想象美化的时代一点点剥落了艳丽朱漆,露出里面腐朽、陈旧的木胎时。
关鹤谣惊醒。
这才是古代。
不是芳菲锦绣的金明池,不是雕梁画栋的国公府,不是车水马龙的庆丰街,甚至……不是她那个破旧、但起码能遮风避雨的小院。
这才是古代。
是两个瘦弱的孩子,是他们父亲粗糙又骨节突出的双手,是他们母亲强忍着咽下的口水,还有泪水。
这才是古代。
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处置的厨婢,是挑着沉重扁担叫卖的老妪,是因陋习冻饿而死的祖父,是无数个没有故土可归,没有故人可祭的百姓。
史册间,一笔书,万民哭。(1)
如此渺小,如此虚弱,她关鹤谣算什么,竟也敢对他人心生怜悯?
可若是对同胞悲苦视而不见,若一个吃不饱饭的孩子尚不能触动其心弦,那——起码不能再算做人。
*——*——*
要说这金陵城里的车马租赁,那真是种类繁多、价格低廉,居然还能异地还驴,震撼关鹤谣一整年。
她在南城门附近一家门店还了驴车,赶走了非要送她的毕二一家,便和掬月背着几大袋松花穗往家走。掬月一路上吞吞吐吐,临到家才最后终于把话问了出来:问关鹤谣攒了多少钱,够不够立女户。
关鹤谣知道,她每天拿着那点钱得瑟,给这个给那个的,掬月这是替她着急了。
作品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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