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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信过邪修作案的无稽之谈。那时候修士刚好推出流民政策,与书带领武将极力反对,更是数次率兵同驱逐流民的修士发生冲突。最恨他的人哪是邪修,分明就是这些不能捞好处的正道修士!”
一百年前,光明门突然提出将所有不曾缴纳供赋的百姓贬为流民。流民不能拥有土地,也不受官府和修士的保护,说是任他们自生自灭,其实根本就没给活路。定国将军为天下而战,何与书哪能允许这样的政策的实施,一听闻消息便率领百官上书历数此举弊端,最后更是直言:“若行此策便是官逼民反,陛下江山危矣!”
“与书死后,大理寺以自裁草草定案,师无衣不肯放过真凶仍是暗中侦查,没几日就被打入天牢。就在师无衣入狱当天,他住在城外的父母也死了,前去查验的捕快给了个染上恶疾的理由,连尸体都没让他看见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两出案件结束,朝中再没人敢反对流民制度,那些未曾向修士缴纳足够供赋的百姓都被没收田地房产赶出了城。”
当年朝廷尚有为国之臣,由何与书带头,几位能臣纷纷劝谏,皇室虽惧修士之威,面对如此后果也不敢贸然答应推行此策。就在这紧要关头,何与书死了,而且死得非常之惨,姬岁怎能相信此事和修士联盟无关?
如此说来这案子的确不简单,释英又问:“修士作案,光明门难道不查吗?”
“何府惨案刚出时光明门的确很重视,雪衣天城更是派出城主之女晏金铃和天卫统领牧白衣前来调查,谁知之后就没了消息,大理寺结案时,光明门也没有发出异议。”
光明门是北方联盟的执法机构,邪修杀人他们绝不能坐视不理,姬岁本也对此抱有希冀,结果也就这么不了了之。她对修士联盟彻底绝望,听闻南方还有个东灵剑阁,便孤注一掷成了剑修,决心由自己查出真相。
牧白衣竟就是当年调查此案的人,这个消息倒让众人有些意外,牧海灯本在检查房梁,此时也道出了自己所知情报:
“我在雪衣天城查过,牧白衣自小就是严谨肃穆不苟言笑的样子,从越京返回后脾气却渐渐随和了起来,对下属也是关怀备至。后来他越发被城主器重,晏金铃嫁入天羽世家后,他便成了雪衣天城的新城主。”
牧海灯坚信父亲的变化一定有其缘由,他试过去问牧白衣,那个疯子却只是微笑着捏住了他的脖子。就在牧海灯以为自己会被掐死时,牧白衣忽然不笑了,就这样把他关进了天牢。
他在天牢中拜了师无衣为师,追查了净世宗十几年,至今还是不明白牧白衣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比起牧海灯,已知晓苍陌存在的释英对这个消息触动更大,他认真看向顾余生,“苍陌盗取剑神之心是三百年前的事,在我残存的记忆中那时他还是过去的容颜。牧白衣如今还不到两百岁,当时他尚未出生,这中间定然还发生了什么。”
牧白衣自小在雪衣天城长大,以他的年岁不可能在三百年前盗取剑神之心,顾余生总觉苍陌的背叛很蹊跷,此时只若有所思地问:
“师父,我的神魂是被你残留在剑神之心中的根茎带回来的,可在你施展时间回溯之法前我也有风奕的记忆,就连死后装成松树之灵和你说话的事都记得。
道门从未听闻可以打破轮回界限的术法,你可知佛门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人继承前世记忆?或者将一个人的记忆和剑法都转移给另一个人?”
释英只告知了顾余生自己回溯时间的异能,对原因和其中损耗都没提,他不确定世上是不是还有同样的仙草,此时认真想了想,只找出了一种可能性,
“舍利子不在轮回之中,不止可传承记忆,亦可继承死去时的修为。可舍利子只有功德无量的高僧才能凝结,按理说应该无法人为制造。
万法同源,或许,他是用凝结舍利子的方法去保存修士的真气……此法风险极大,不止要精通佛道两门奥秘,还需世间顶级的医术支撑,所用修士更要是具备功德之人,说起来倒是符合净世圣徒条件。只是,把神魂也藏在内脏中一同转移,这会造成什么后果,我没有进行实测很难得出结论。”
不同白巫制造的净世圣徒也有不同,像冰蚕子就是只继承真气完全没有江雪妃的记忆;鹤五奇体内五魂共存,自己无法使用真气;顾余生则是在前世记忆觉醒的过程中继承修为。
释英相信喝了孟婆汤的灵魂不可能自发记起前世记忆,苍陌和林斜必定被净世宗做过手脚。不过,到底是像鹤五奇这样神魂夺舍,还是如顾余生一般转世觉醒,尚且不能断定。
就在释英想着是不是该强行打晕师无衣直接解剖的时候,姬岁发现他们神色有异,顿时上前询问:“掌门,你来问这件旧案可是有什么线索?”
姬岁对此案的一丝线索都不会放过,释英见她极为认真,忽的想起了元如说过的消息,蓦地寻到了其中因果,只问:“片玉长老,你每年七夕都会返回越京,可是为了何将军?”
既已到了此地,姬岁也觉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无声地叹了口气,很是沧桑地回答:“那晚正是七夕,与书约我一同去河边放灯,他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我偷偷离开了皇宫,在桥上等了一夜,却只等到了他的死讯。”
姬岁与何与书自幼相识,她还记得,册封定国将军那日,何与书红缨玄甲踏马走过万千兵士,像极了传说中的盖世英雄。哪个少女不爱英雄?姬岁也是爱的,她十四岁便戴上皇宫最好的珠翠,悄悄将自己许给了这总是傻傻笑着的男子。
少女时期,姬岁喜欢的是这个男人总让着自己的好脾气,明明治军时是大家惧怕的将领,面对她的骄横,却除了傻笑和叹气什么都不会。
何与书着实没什么情趣,不会说笑话哄她开心,相识十几年,连朵珠花都没给她送过,闲谈时也总聊着那些她不懂的“国啊”、“民啊”的东西。可是,纵使不爱听,当她抬眼看见何与书说话时眼中熠熠生辉的光彩,依然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很好的东西。
后来,何与书死了,姬岁离开皇宫成为剑修。她认真地去学何与书所关注过的朝政与民生,像何与书那样去惩治恶人庇护良民,抛弃了一切贤良淑德,成了不识风花雪月为何物的剑修,也终于懂得了这个男人。
娇生惯养的公主长大了,懂得越多,她便越庆幸自己所思慕的是这个人。姬岁的钟情没有错付,她在越京的桥上渡过了一百个七夕,每一晚都看着满城人家从灯火通明走到夜深人静,期盼那个人出现在河对岸的心情从未改变。
一百年后,她成为了少女时从未想象过的人,唯一不改的就是想嫁给何与书的愿望。可她也知,不论在原地等多久,娶她的人也不会来。
事到如今,姬岁已不愿去回忆七夕那夜自己心中的雀跃与期待,也不再回顾在何府百具尸骸前的痛哭不甘。她握紧自己的桃夭剑,站在何与书最后活过的地方,看向顾余生的眼神唯有坚毅,一如那一年对着苍天宣誓守卫天下黎民的少年将军,
“掌门,只要你查出此案真凶,姬岁这条命就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如:片玉长老,你为什么不找情缘?
姬岁:我曾见过世上最好的军爷,他走后,天下男人在我眼里都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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