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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自作多情（第1页）

沈翎玉执掌绣衣营一事公诸于世。

奚阁老恰如沈姝所猜测的那般，连夜写好折子递到御前，扬言要昭宁帝责罚沈翎玉，撤了沈翎玉对绣衣营的执掌之权。

群臣对此皆呈观望之态，他们心中既惧怕，却又不肯轻易趟这趟浑水，最后听说奚阁老是几乎跪在阶下才见到昭宁帝，后来这事过去两三日也没有传出半点风声来，群臣只能歇了心思。

戚负雪卧床不起，年关时被沈翎玉养出来的那么点肉经由几番折腾彻底没能留住，病了一遭肩胛处就瘦出了棱角，沈翎玉为此将重华宫的厨子又换了几批，直到戚负雪用的合胃口才定下如今的厨子伺候。

沈翎玉因为这事心绪不宁，多日不曾展颜，阂宫上下为此战战兢兢，都盼着戚负雪快些好起来。

戚负雪作时神智不清的犯迷糊，因着病痛难忍便格外缠人，也较平时娇气，原有的少年持稳此时破碎开来，露出了里面仅有的几分真。

沈翎玉每每将戚负雪抱进怀里都觉得让徐明远死得太痛快。

“殿下为我杀了徐明远？”戚负雪服完药，疼劲儿一过去，这会儿晕眩感不强，他看着临池问道。

临池接过药碗，说：“殿下命禁军刑了杖毙，徐明远被打了半个多时辰才咽气。”

“嗯。”戚负雪拽了拽被子，低声咳嗽，半晌戚负雪说：“徐明远的药来路不明，徐家一个都不能留。”

临池一怔，不明所以，说：“殿下这几日闭门不出，是有自省之意，那是做给皇上看的。殿下本就有意覆灭徐家，公子何必急于一时，此时若杀净徐家，恐会给殿下招惹是非。”

戚负雪抬眸看向临池，眸光深邃冰凉，瞧不出里面到底搁了几分情意。

临池被戚负雪看得心惊，他猛然低下头，听见戚负雪道：“你且派了人去，能不能得手，还得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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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五日，沈翎玉再度被昭宁帝召见，未至卯时人便已经候在朝乾堂外。

沈翎玉是跪着的，一朝阁老险些跪地才得见陛下，她沈翎玉再金尊玉贵也不如奚阁老这位文臣之更尊贵。她今日敢站着进朝乾堂，明日弹劾的折子就能堆满朝乾堂的书案。

来人是周如兴，他步子迈得快，手里打着伞撑到沈翎玉头上，说：“殿下快起身吧，春日雨寒，殿下若是跪坏了身子，皇上是要心疼的。”

沈翎玉没有起身，只说：“周公公说的哪里话，容华犯了错，本就该跪着。”

周如兴见沈翎玉一心要跪便不再劝，说：“奚阁老早朝后进了朝乾堂，这会儿正和皇上说着话，汝南的旧案惹皇上伤心，殿下若是要等可得等上好一阵。”

沈翎玉微微抬眼看向周如兴，半晌才说：“那便多谢周公公了，但伞还是撤了吧。”

周如兴要在此时卖她人情，沈翎玉不是不能接，但周如兴今日踩在了狼尾巴上，“先汝南王”不只皇上听不得，沈翎玉也听不得，更遑论有人借此大做文章。

当初先汝南王之子谋逆一案，最终是其谢罪自尽，留下一张请罪书，后其妻儿先后自戕，先汝南王病逝，先汝南王府几近灭门，且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因而由昭宁帝下旨结案。

彼时文臣口诛笔伐，甚至不顾及当朝太后，几乎群臣揭竿而起，谁都能上来踩上一脚。

而眼下沈翎玉坐上了绣衣营指挥使的位子，位列从一品，沈翎玉的心狠手辣便被推至最前面，成了悬于他们头顶的一柄利刃，何时落下，又会落在谁的头上，皆未可知。

眼下只怕堆在朝乾堂案上的折子里，尽数写着她身为先汝南王的弟子，并不适合做天子近臣。

沈翎玉跪足了一个时辰才听见里头的传唤声，周如兴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内侍去扶沈翎玉。

沈翎玉走至廊内，迎面碰上从朝乾堂出来的奚阁老，沈翎玉侧身站至一旁，行礼唤人：“先生。”

奚阁老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自己的学生。

他教沈翎玉纵横捭阖之道，是因为沈翎玉自骨子里克制自持，无论何时都不会乱了方寸让她自己陷入两难。

可眼下，区区一个戚负雪，却让沈翎玉不计得失杀了徐明远，徐明远死不足惜，可沈翎玉多年来积攒的名声却毁于一旦。

奚阁老觉自己愈看不懂这个学生，几次张口也没说出半个字，最后只得颔示意，与沈翎玉擦肩而过。

周如兴挑帘，沈翎玉迈进朝乾堂，昭宁帝坐在椅上，正揉着眉心。

沈翎玉跪下行礼，“容华参见陛下。”

“起身吧，来人给公主抬把软椅。”等周如兴带着人退下去，沈翎玉在软椅上坐好，昭宁帝才说：“可跪够了？朕叫你辰时来朝乾堂，你偏要早一个时辰，膝上可痛？”

沈翎玉抿了口茶，说：“翎玉身上这点痛不妨事。方才担心先生会气坏身子，所以就先罚了自己一遭，叫他老人家心疼心疼翎玉。”

“胡闹。”昭宁帝嘴上斥责，眼中却没有怒意，“那戚负雪如何了，可有大碍？”

沈翎玉知道这话不是真的在问戚负雪，可她却想将话说明：“此番险些要了戚负雪半条命，人现在还躺在重华宫中昏迷不醒，是翎玉一时心急疏忽了。”

昭宁帝不在乎戚家会如何，他只在乎胞姐遗孤会不会受委屈。他身为天子，事事要顾及朝局天下，想要偏袒亲人的权利从来不在自己手中。他可以宠沈翎玉，给她无上尊贵，却无法因为沈翎玉搅浑盛京局势。

“徐明远不会蠢到当众落下把柄，想来他要给戚负雪灌酒不假，但这酒里的东西，你心中有数吗？”昭宁帝将玉串甩在手心里，眸光冷凝。

“翎玉会将此事处理干净，舅父莫气。”沈翎玉起身，为昭宁帝斟茶，话里不再提戚负雪。

昭宁帝接了茶，抿下一口，玉串在手里滚了几遭，才说：“你心中有数便好。今日有阁老打头阵，他这个先生进言自然拦住了旁人。阁老年岁大了，你是他最喜爱的学生，他见不得你不爱惜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