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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舅甥二人与李治烽进了厅堂,张文瀚蓦然起身,大喊一声“少爷”便上来与游淼紧紧抱着,游淼拍拍他的背笑了笑,游汉戈也站在一旁,游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哥。”
游汉戈松了口气,说“可算回来了,没想
到短短半年里,生了这么多事。”
游淼让二人坐,乔珏告退回去打整,而李治烽则过来给游淼烧水,泡茶。张文瀚坐下便拿出一纸文书,道“三殿下让我捎个信来,让少爷将养好了,便尽快去扬州府里一趟。还有这份文书,是去年让李兄平籍的圣旨,礼部左侍郎下扬州时,也一并带了过来。”
游淼先前听乔珏大概说了次,已心里有数,接过圣旨笑笑,又拍给李治烽,李治烽接了,随手一折收起,游淼揶揄道“你待怎的”
“不怎的。”李治烽道,“还当你管家。”
游淼点点头,朝张文瀚问道“朝廷的事怎么样了”
张文瀚摇头叹息道“全没了,上个月扬州府上下人都吵吵闹闹,拿不出个说法来,幸亏孙老先生力排众议,调聂将军回防,守住了长江北岸。现下文官无职,武将无印,谁也不听谁的,有人要打回北边去,有人主张先守着南边,过江南逃的人已近二十万,现在都安置不下来。少爷你没见到扬州城里,是真正的人心惶惶。”
游淼嗯了声,李治烽道“先喝茶罢,张二,你不回山庄里来住”
张文瀚一愕,继而答道“文翰现在孙老先生麾下帮忙,少爷,你不快点去见孙先生”
游淼反问道“你今天过来的时候,老师问起过我没有”
张文瀚微微蹙眉,说“没有。”
游淼明白了,说“我先不回去,你回去也帮我带个话给三殿下,就说一路劳顿,我病了。”
张文瀚不明所以,却只得点头,游淼说“你先去扬州忙着罢,有事我会派光武给你递信。”
张文瀚喝过茶,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游淼却以眼神示意,让他别多问,张文瀚便满腹狐疑地去了。
游汉戈一直在旁默默喝茶,直到张文瀚走后,游汉戈这才叹了口气,说“弟弟,你去见见父亲罢。”
游淼苦笑道“我倒是想去,你说我现在适合去么”
如果所料不差,平奚、李延等人,回到江南,就将是新朝廷的中流砥柱,而赵也将被拥立为帝,毕竟天家就剩下他一人。这天启朝的半个朝廷,全是游淼救回来的。要给他封官,除了参知政事之外,再无
适合的职位。然而此刻的局势非常敏感,扬州府与本地士人乃是地方势力,以坐镇江南的三大巨头为,其中有一名还是自己的老师。
过江南逃的士人,又需要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游淼既是京城探花郎,南逃前在京师当官,出身又在江南一地,最要命的,自己还是孙舆的弟子。这三重身份一套下来,登时不尴不尬,这种时候只能避嫌,等朝廷来请。
游汉戈自然是没听懂的,反而不悦道“弟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男子汉读书报国,如今国家有难,大家来了江南,都去扬州府报道任职,你称病在家,是个什么意思眼下若国家要我,我自然是愿意去的,偏偏你这人”
游淼笑道“你愿意去当官,我倒是可以举荐你”
游汉戈却不管游淼说什么,怒道“这是不忠父亲逃难到扬州,你不去探望,是为不孝”
游淼听到这话时便不爽了,然而也不能和游汉戈一般见识,只得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
游汉戈没再说什么,放下茶,说“告辞,弟弟,你保重。”
游汉戈径自走了,游淼颇有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根本没法把话与游汉戈说通,料想也解释不了现在官场上的那些事,只得暂时按下。游汉戈走后,听竹别院里,乔珏的贴身小厮便带着账本过来,让游淼查账,游淼根本就没心情去查,说“都给李治烽就行。”
“你呢做什么”李治烽没有送游汉戈,也没有管张文瀚的事,一直云淡风轻地在主位旁坐着喝茶,游淼答道“我在园子里走走,想点事情。”
李治烽在厅内对账,又有人来通传,乔珏出去安排开春的耕种,看看田地,并放贷与佃户去。游淼便点了头,径自在花园里抱着膝,坐于长廊中,看着蓝天白云。三月春来晴好,煦日高照。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京城的沦陷犹若隔世,士人南逃仿佛过江之鲫,相信不久后孙舆与诸人定会商议好迁都的细节,定都扬州。游淼几乎能预见赵身临大宝,登基为帝的场面。然而要打回北方,收复中原江山,或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越是混乱之时,便
越不能心急,必须等到诸方势力浮出水面,再看清局势,谋定而后动。
游淼仍记得孙舆昔日的谆谆教导,如今他得知自己回来,并未召他前去任职,必定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山庄里,韬光养晦,等待赵又或者孙舆的传话。
游淼看着池塘里的鱼,忽然对江波山庄充满了眷恋,在北方奔波这许久,身累,心却更累,山庄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鱼,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仿佛是母亲的怀抱,回到山庄,便能洗涤去游子一身的尘埃。
穆严过来,却只是垂手而立,站在游淼身边。
游淼眉头一动,略略看着穆严,问“怎么”
穆风“少爷的爹来了。”
游淼“”
游德川终于还是亲自上了江波山庄,游淼颇有点意料不到,按时间算,估摸着是游汉戈还未回去,游德川便忍不住动身来了。游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老父,问道“我爹在哪儿”
穆风面无表情道“前厅,烽管家正陪着喝茶。”
游淼心里有数了,起身道“陪我去换身衣服。”
前厅内,王氏满脸赔笑,搀着游德川坐下,游德川咳了几声,抬眼望李治烽,似有不满,心道儿子家里,竟是被个下人坐大了。要责骂几句,与李治烽对上目光时,却不由自主地一凛,见其目光锐利如刀,半晌不敢言语。
李治烽扫视厅内一眼,便自顾自地洗杯,泡茶。
“游世叔请。”李治烽将小杯放在案边,程光武过来接杯,王氏马上满面春风起身,笑道“我来我来”
游德川唔了声,坐在客位上,喝了口茶,说“听说你不远千里,将淼子从大安救回来,实乃忠仆,难为你一片赤诚之心,辛苦了。”
李治烽淡淡道“应该的,游子谦跟了我五年,昔年也救过我性命,你们汉人讲究士为知己者死,也是这意思。”
游德川本拟说几句面子上的话,再顺便提醒李治烽,让他自重身份,莫要以恩挟主,孰料李治烽这么一说,竟是把游淼看作自己小弟般的语气,当即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半晌厅堂内无话,略显尴尬。
游淼穿过长廊过来,一路
鸟语花香,春日斜斜照了满地,走到半路时,程光武递过来一封信,说“少爷,扬州府里人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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