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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从不存在到存在（第1页）

夜幕降临，天色像是倾倒的墨水瓶那般深邃浓郁，密集的雪花纷纷扬扬的笼罩了山林和城镇，茫茫积雪掩盖了街道，也覆盖了废墟，易寒还坐在高高的屋顶上蜷缩着肩膀眺望远方，头上和肩膀上都落着一层雪。

所有的居民都离开了，镇子也安静极了，周围没有半点灯光，依稀可以听见远方山谷里群狼的嚎叫，或许过不了几年这座古老的镇子就会永远的消失在群山之中。

易寒竖起领子来抵御寒冷，哈出一口口白气。

身旁传来咯吱咯吱的摇晃声，易寒循声望去，看见娇小美丽的女孩单手扶着一架梯子慢慢的爬上来，空出来的那只手还端着一杯热腾腾的浓茶。她裹着厚厚的羊皮披风，鼻尖还是冻得通红。

卡萝菈有些费力的爬上屋顶，见他还傻乎乎的坐在那里不免有些埋怨道：“你这人，坏掉了还是没脑子？这么冷的天气还坐在上面也不找个地方避一避，冻死你活该。”

嘴上这么说，但她手上的动作还是丝毫不慢的将茶杯递过去，滚烫的茶水表面漂着几片碧绿的茶叶，有浓郁的茶香袅袅升起令人心旷神怡。

“谢谢。”易寒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没想到她都记得他。

浅浅的喝了一口热茶，易寒感觉快要冻僵的四肢百骸也随着这口热茶变得温暖灵活起来，他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放在大腿上，少女拍开他身旁的积雪，也无所谓的挨着他坐下。

两人暴露在白茫茫的雪花中，各怀心思的眺望着远方，不言不语。

一杯茶快要喝尽，易寒呼出一口白白的热气，感慨道：“你怎么没有跟那些镇民一块离开这？”

“这句话我也可以反过来问你吧？你怎么还没有走？”少女直截了当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没有考虑我的提议还不愿意放弃？”

“应该吧。”易寒没有否认也没有拒绝，虽说他也没有想好合适的方案，但离开这里的想法他考虑都不想考虑。

卡萝菈做了一个被你打败的动作，垂头丧气的弯起膝盖，抱着纤细的小腿将下巴埋在腿中间，轻声叹气。

“易寒，你要是愿意的话给我讲讲你和那名魔女的故事吧。”

“嗯？”

“在我认识的人中，大家都很讨厌也很害怕魔女，没有谁愿意跟她们接触，你是头一个。”卡萝菈垮着小脸闷闷不乐道：“何况，像你这种为了她不放弃不退缩的做法，我实在很难想象，你和她到底有什么样轰轰烈烈的过去。”

易寒忍不住笑了：“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跟她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过去，就连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一周的功夫。”

“啊？不会吧——”卡萝菈吃惊的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

“是真的，说出来你也不信，我是通过睡觉的方式穿越时间来到过去的。刚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我能自由操控的梦境，就把它当游戏来玩。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莉娅是魔女，见她身处燃烧的仓库里还以为她被困在里面，谁能想到那把火就是她放的。”

“当时我对她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是一篇童话故事，也是我小时候的一件意难平，因为在我读过的那篇故事里小女孩被冻死了……于是我就在想如何修改她的结局，让她在我的梦中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帮她整理了仪容仪表，教给她如何抓住目标客户让对方认识到火柴的重要性，还给她许下承诺等存够钱就带她离开这里去温暖的地方……后来想想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挺不负责任的，只是说说却从未认真对待过，可偏偏这个傻姑娘全信了，还认真的赚钱存钱，还拿给我看向我保证，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她是认真的。”

整个过程中卡萝菈都安静听着，白皙端庄的小脸上冷冷清清，易寒的话音刚落她便及时的插嘴道：“所以，你对她也有了别的想法？”

易寒一愣，点点头道：“对，也是那时候，我突然在想，要是这女孩是真实存在的该多好。”

“当时我还不知道我的梦境其实就是过去，也没现它和现实的联系，莉娅也好，这座镇子也罢，在我看来都是不存在的，只是虚假的，只要眼睛一睁就会消失，而梦境再真实又能如何？我们都是活在现实中的啊。”

顿了顿，他接着说：“你能体会我当时的感受吗？就像是我小时候非常非常喜欢奥特曼，喜欢到看一集奥特曼都会开心一晚上的地步，可隔壁叔叔一句‘他们都是演员装扮的’就让我伤心半天。因为我现我就算收集再多的奥特曼玩具都改变不了他们只能在电视里活动的事实，生活中根本没有能够变成光能够打怪兽的奥特曼，他们终究都是虚幻的。”

“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但大致能体会，就像我以前常常梦见父母一样，可他们在梦中对我笑得再温柔再开心都改变不了他们已经不在的现状。”卡萝菈摇摇头淡淡的说，也没有表现得如何悲伤。

“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她被拖上了大剧院，然后又被别人指认出魔女的身份。当时大6上已经出现了一名赤焰魔女，从北方过来，将半块大6折腾得鸡飞狗跳，听说她在找什么东西。我把她和那名魔女联系在一起，整个人都懵了，也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也不敢完全肯定。直到你和她交手中暴露了真面目，我才知道原来这所谓的梦境实际上就是过去，我在五年前见过莉娅，而她也找过来了。”

“那你们见面后有生什么冲突吗？”

“没有。她表现得很平静，还说要放下过往和我好好的过日子，我也是糊涂，当时全信了，然后我们还——算了，这件事不提也罢，总之我的情绪变得格外激烈，这么一个本以为是虚幻的是不存在的人物突然有一天闯入到你的生活中，以真实的熟悉的样貌出现在你面前，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是激动？还是惊吓？亦或者是手足无措……想法太多太多了，但也因为如此我比以往更认真的对待她的存在以及她面临的问题，她被你们追杀要被你们驱逐，所以我想方设法的想要拦住你，也想要救下她。直至现在我都不敢肯定我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到底能不能影响未来的世界，但我不会让她遭受任何伤害。”

听到这里卡萝菈无声的鼓掌，语气说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真伟大。”

易寒却流露出自嘲的苦笑，重重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可是，她终究还是抱着其他目的来找我的，她恨我，无法原谅我当时对她弃而不顾的行为，所以她费尽千辛万苦的找过来只是为了报复我，让我也尝尝她的痛苦。”

过了好久，他听到卡萝菈有些颤抖的声音：“那，你还喜欢她吗？”

易寒沉默不语。

喜欢一个人可能是一瞬间的事，但要想放下一个人却不是一眨眼的问题。

莉娅对他做出的行为的确出乎他的预料，也让他难以接受，但这不是能够轻易抹去曾经他们共同相处许下约定的理由，更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要将她忘记的借口。

不管今后会变得如何，在过去也好，在现实中也罢，他们都度过一段平静又美好的生活，尽管都很短暂，但也足以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何况，莉娅她还是自己在异世界的第一个女人，对他而言，多少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份。

最后，他点了点头。

又过了很久很久，卡萝菈的声音重新响起，颤抖的更加厉害，几乎难以表达完整。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