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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甫一擦亮,营帐门便被拍的啪啪响。定西那没遮没拦的嗓门传进荀肆耳朵:“肆儿小姐,快来看呀!大雪盖了山头,天上掉野雀子了!”这声喊透着苍凉,将大西北的雄浑剪成碎末,荀肆披着衣裳冲了出去。
野雀子如失了魂,扑腾着翅膀穿过雪幕从空中向下俯冲,到了地上,再没力气起身,耷拉着头在地上,奄奄一息。
荀良站在一旁背着手一言不,神色不好看。
“灾年啊…”定西在荀肆耳旁轻声说道,荀肆难得正经,瞧着那地上的雀子心里难受。约么在十年前,也有过这样一回。连雀子都寻不到吃食,一头栽进营地,指望着士兵们偶善心喂上一喂。士兵们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每日紧着肚皮,那年新帝登基,朝廷的粮食到第二年打春才运到。
“你去。”荀良对一旁的韩城说道:“写折子给朝廷,照实说,要朝廷多拨些粮草。”
荀肆看着荀良铁青的脸,蹭到他身旁轻轻揪了揪他衣袖。
“回府去。”荀良赶她走。
荀肆不走,可怜巴巴看着荀良,而后踮起脚尖与他耳语。
“当真?”荀良眉头一挑,看着荀肆。后者郑重点头:“当真。”
“知晓了,滚回府去。风雪大,让定西送你。”说罢作势踢了荀肆一脚,荀肆灵巧闪过,这会儿不能给阿大添堵了,朝定西勾勾手指:“走吧,定西。”
二人上了马朝陇原城走。积雪愈的深了,马蹄陷在雪地上,一脚又一脚,没法骑快。索性慢下来。
“肆儿小姐,熊!”定西手朝前一指,荀肆定睛一看,可不是,几头黑熊正冒着风雪跑呢。这会儿可不敢与它们照面,于是停下马来等他们跑远。
荀肆想起定西昨儿的话,问他:“定西,你说三姐做了皇后,朝廷真的能多拨粮草?”
“何止!”定西怕荀肆听不清,扯着马头朝她靠了靠:“上头有人,粮草不亏。咱们行军打仗都懂这个道理,旁的不说,朝廷敢短了西线的粮草吗?不敢。为啥?还不是看那坐镇西线的是穆家人?”
“刨了十年前那回,这十年也未短了咱们的。”
“将将够。”定西食指拇指捏在一起:“不多不少,将将够。”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说话,晌午的时候便到了府上。阿娘正在张罗吃食,见荀肆进门,抓着一把扫帚就冲了过来:“又乱跑!”
荀肆哎呀呀躲在了定西身后,荀夫人的扫帚扎扎实实落在定西身上,真是一点力气没省。见自己打偏了人,忙收了手上前扯着定西的衣袖看:“没打坏吧?”
定西想说不疼,嘴还未张开,荀肆便在身后给了他一脚,连忙捂着胳膊说道:“夫人,疼死了。”
荀夫人瞪了荀肆一眼:“回头再收拾你,去洗洗过来吃饭。定西也留下,吃完再回去。”
荀肆跳上前搂着阿娘的脖颈凑上去吧唧一口,转身跑进了门。
荀3端坐在饭桌前,见荀肆进门朝她摆手:“你来。”荀肆凑上去,从桌底寻到荀3另一只手,里头攥着一块儿碎银子。
“三姐最好。”荀肆接过碎银子揣进袖口。前些日子荀肆在城关见到小混混拖着个嚎哭的弱女子,忍不住上前问,这才知晓那女子被卖给了混混。一时之间起了善心,要为那女子赎身。东拼西凑还差那一些,今日三姐解了围。
“下回可不能这样鲁莽,都不知晓救的何人,阿娘知晓会生气的。”荀3捏了捏荀肆的脸:“你瞧你,这么冷的天也能跑的一头一脸汗。”
荀肆吐吐舌头,而后仔细端详荀3。
“做什么这样看人?”荀3被她端详的不自在,拍了她手一下。
“三姐瞒的紧,昨儿才知晓三姐要进宫做皇后了!”荀肆手拄着下巴,看荀3的脸一瞬嫣红。荀3的眼闪到一旁,轻声说道:“早晚要嫁人,嫁给当今圣上比嫁给旁人强。”语毕兀自笑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忙用手捂着唇。
“咱们西北的汉子不比那皇帝强?去年朝廷来的那个小钦差怎么说的三姐忘了么?”荀肆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学起了醉酒钦差:“若说当今圣上,那是挑不出毛病。唯独…性情寡淡了些…”讲完这句又学那钦差慌忙捂住嘴打了一下自己嘴巴:“您瞧瞧我,胡说!”
荀3被她逗笑,手指点在她额头:“你快消停些,待会儿阿娘看到又要训你。”
荀肆嗤嗤笑出声,而后正色道:“又有坊间传言,皇上身子骨弱…”
荀3的脸又覆上一层红,忙捂住荀肆的嘴:“快别说了,你这女子讲话无遮拦!”
姐妹二人正笑闹着,丫头正红端着最后一盘菜进了门,看到荀肆朝她点点头。定西跟在她身后,脸红了半边,眼不自在的瞄了一眼正红。荀肆轻咳一声,朝正红眨眨眼,不怀好意朝定西那点点下巴,正红原本泰然的神态突然扭捏起来。
这一餐饭用的笑语连连。饭后荀夫人丢给荀肆几两银子,要她带着小厮去街上切肉。荀肆攥着银两便出门了,支开了小厮,便去后街寻那混混。远远的瞧见一个人影儿猫腰跑了,荀肆撒腿追了上去,直追了三条街才将那混混拦住。冒着大雪跑这许久,二人都累坏了。
“你跑什么?”荀肆跳起来揪住他头:“谁叫你跑!”
混混双手合十朝荀肆拜拜:“姑奶奶饶命。”他头顶冒着热气,格外狼狈。
“谁要你的命!给你送银子!那女子呢?”荀肆松开手,伸进袖口掏银子。
那混混却长叹一声凑到荀肆面前:“昨儿夜里大雪,我那破院门咯吱咯吱响了一夜,清早睁了眼,院内一个一个野兽脚印,那女子亦不见了踪影。许是被熊吃了…”混混声音愈的小,眼神落在脚尖,一点不敢看荀肆。
荀肆他是听说过的,茅厕内的石头,又臭又硬,自然不敢与她硬碰硬。但那女子买家是早定了的,骗过荀肆,顶多挨她一顿打。得罪了买家,恐怕要没命。这样想着,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看向荀肆:“被熊吃了,连个肉渣都没留…”那荀肆却一动不动,歪着头看他,眼神寒凉凉的,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要。”荀肆缓缓将银子塞进衣袖:“你这人牙子的买卖今日算是到头了。”讲完这句扭头就走,阿大说过,做人要留三分后手,不害人不怕人不受制于人。荀肆准备了银子为那女子赎身,自然也做好了被这混混哄骗的打算。她人虽出了城,但亦是派了正红盯着的,昨儿夜里几个彪形大汉进了这混混的破院儿带走了那女子,人被正红截下了,而今正坐在僻静的一处赏雪。
那混混见她这般反应,意识到事情不妥,几步追上去:“祖宗诶,小的讲的…”话未讲完,荀肆的巴掌已挥到他面上,清脆的响声在破败的长街上传了很远。
“打的好。”若声音有温度,这句打的好应是阿娘那陶罐里温着的粥,暖的。
荀肆寻声望去,一个身着长袄的先生垂站在那,正望着她笑。身后则端立着两个面无表情之人。
荀肆声音脆生生的笑着问那人:“来者何人?”
天甫一擦亮,营帐门便被拍的啪啪响。定西那没遮没拦的嗓门传进荀肆耳朵:“肆儿小姐,快来看呀!大雪盖了山头,天上掉野雀子了!”这声喊透着苍凉,将大西北的雄浑剪成碎末,荀肆披着衣裳冲了出去。
野雀子如失了魂,扑腾着翅膀穿过雪幕从空中向下俯冲,到了地上,再没力气起身,耷拉着头在地上,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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