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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艾米（第1页）

那神秘的身影只是在人群里一闪而过，如同幽邃的鬼魅神出鬼没。普罗修斯继续向前走，脖子却不肯转回去，直到希里再一次向他搭话。

“又看上哪家姑娘啦？”希里笑嘻嘻的，好像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要是害羞的话，让我去帮你牵线搭桥呗，收你点好处费，这事儿马上办成。”

但普罗修斯还是愣愣的，甚至连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喂，什么女孩子这么漂亮，把你魂都勾走了？”希里朝獾的腰际捏了一把，这才把他的意识唤回来。

“……”普罗修斯迷惑地看着希里，似乎丢失了对刚刚一切的记忆。唯独那个神似他前未婚妻的剪影是那样冰冷真实，几乎要穿越过人墙，触摸到他。

“我问你呢，什么姑娘让你看得这么入迷？”希里还是第一次见獾有这种失魂落魄的神情。“这种穷乡僻壤的地儿，还能有让你这大英雄看得上的？”

“实际上，根据数据来看，村女是私生子的主要生产者。”德洛丽丝插嘴道。“中部人类帝国追溯私生子的来历，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私生子母亲是个村女。可见是领主们打猎出游的时候下榻农舍，看上了农夫的女儿导致的结果。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由酒馆侍女、未迹时的恋人等构成。”

希里对她翻了个白眼：“好，好，知道你博学了。能不能先让我从这个大男孩的第一次恋爱里赚到第一桶金，再跟我科普这些？”

马尔克长老一声:“是这了”，让所有人的脚步全部停下了。一座宽敞的茅草屋子，比别的民居大不了多少。群聚而来围观的村民被卫士们赶散了，狭窄的卵石路又恢复了平静。

希里朝屋子里探了一眼，就是一张歪歪扭扭的桌子，一把椅子一把凳子，地上铺着灯芯草编的草席。平时的一些事务可能就是在这里处理的。

“实在不好意思，没有招待客人的东西。”长老说着，向远处招了招手。“艾米，来。”

流放者看着那个叫艾米的女孩跑了过来，认出她就是刚刚被自己幻视成梵妮的人。羞愧直往上涌，却又忍不住将艾米的容貌仔细看了一番。

她也是黑，头又浓又密，梳成一根沉甸甸的麻花辫。脸蛋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挤在人群中，还是原本就红扑扑的；睫毛很长，侧脸看上去和瓦赫尼亚之女有几分神似之处。

“我真是傻了。”他想，“梵妮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去储水库，打点水出来让客人解渴。”长老吩咐道。那个小妞马上照办，她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就像所有农家少女那样灵活。

希里察觉到獾的异样，看出点门道来。于是替他问道：“她是谁？”

“我孙女。”马尔克长老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了舒缓的迹象。“可爱的小家伙。只可惜她生错地方了，要是再南部人类联合，她会是一个歌手。在这里没人唱歌比她好听了。”

“你就该烂在那个商业城邦。”殉狼讽刺地说道。“而不是跑来找老子要差事。”

“人的过去总是在拖累人自己。”长老摇摇头，说：“年轻的我怎么能预见这时候的事？”

长老又差人搬几把椅子来。恰好这时候，艾米也端着水回来了。她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神女委托我来传话：这罐水是神殿请英雄们的。”

“神女，神女。”马尔克皱着眉头，口气里饱含着不满。“守着个破庙，专挑这时候来事。”

“爷爷，你又这样子。”艾米放下几个木碗，将水小心地倒入碗中。“她又没干过什么坏事。”

“那鬼婆生的丫头可不是好人。”长老无奈，把一个碗收了起来。“我不喝那群神神叨叨的人的水。”

艾米点点头，把剩下的水放到了一旁。

“这村子里还有两个水源么？”普罗修斯敏锐地问道。

“有两个储水库。”马尔克长老浑浊的眼睛盯着流放者，说道。“一个是村子里自己建的；还有一个在她们说的‘神殿’底下，是个蓄水池。不知道那群鬼婆信众用什么办法集水。年轻人，听句劝，你还想长寿，就别喝她们的水，也不要和她们打交道。”

希里听了还有些害怕。他又干又渴，水一端上来就喝下去了一半，还不够畅快，又一口把剩下的全喝了。当马尔克长老说这些耸人听闻的话时，神殿送来的水已经全在他肚子里了。

“反正都是死。”他酝酿了一下，说了点玩笑话。“谁真怕那些人的，把你们的水给我也喝好了。”

大家都没有把宝贵的水让出来，毕竟都为了委托忙活了大半天，任谁都口干舌燥。

“要水的话，这里还有。”艾米把水罐子抱起来，为希里添水。

就在艾米忙前忙后的时候，普罗修斯不自觉地正在盯着她看。

“我在干什么。”他连忙收回目光，“一定是被关在牢里太久，都关疯了。为什么要想她到底和梵妮有多像的事情？”

“客人，您还要水吗？”沉思间，艾米拎着水罐走到了普罗修斯面前。

“谢谢。”普罗修斯没有推辞，将碗加满。

“您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呢。”倒水之时，艾米闲聊似的问了一句，普罗修斯持碗的手一抖，差点把水都洒出来。“难道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嘛？”

“他觉得你很好看呢。”希里像是解围，又像是挖苦地说道。“刚刚有女孩子跑来给他献花，他脸都绷得像石头一样。可看到你之后就这副模样了。”

艾米听了这番话，又尴尬又害羞，眼睛只敢看着波动的水面。为普罗修斯倒完水之后，也不问殉狼和女术士要不要添水，放下句“你们自便”，就从屋子里出去了。

“我们说正经事吧。”长老用指头点了两下桌子，先看向普罗修斯。“村子愿意为你这次解围提供奖励。不瞒你说，在你出手之前，已经布了悬赏。干掉那头畜生的，赏二十匹粗布，这是我们这么点地方大半年的产出了。老朽我愿意以自己的信用向村里作担保，先放你们一半的奖励。希望你们能确保它死透了、不会再回来。那时候我们再来看这剩下的一半。”

“我大概知道它会去哪里。”普罗修斯回应道。“但我想先在这里休整一天，麻烦你为我的同伴安排住的地方。我还希望你们提供一把剑给我。”

“提供武器不难，只是安排住宿……”马尔克看了眼殉狼。“你和他组队，应该知道逐狼者的事情吧。我可不想村子里闯进来一群疯子，那和被巨蛛攻击有什么区别。他不能住这。”

殉狼并不觉得自己不受待见，似乎受到这些非议都是应该的。

“他是我这个小队的一部分。”普罗修斯力争道。

“那只能麻烦你们在村子门口露营了。”长老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拿村子里的人冒这种险。我以前就是跟着他在海上找活计的，逐狼者是什么东西我再清楚不过。他们会为了找出这头老狼，挨家挨户地烧杀！想想你的坚持会给这些无辜的人带来怎样的灾难。”

“老子也不稀罕住你这破地。”殉狼轻蔑地笑了。“獾崽子，你们几个就别跟来了。看你舞剑那样子，真让老子也难得热血沸腾了一把，只可惜那头畜生跑了。正好就让老子在村门口好好杀几个逐狼者，活动活动筋骨。”

“老伯……”普罗修斯感想说点什么，就被殉狼打断了话头。

“多说什么。你想老子被人瞧不起？还是觉得狼老了，几个刺头就能对付？”说罢，他站起身来，说道：“老子要走了，在这里多坐一秒，这没卵蛋的玩意儿就快吓尿了。有事要找，就到门口来。”

见殉狼大步离去，马尔克长老彻底放松了下来，几乎是瘫软在靠椅上。口里不断念叨着“诸神在上，诸神在上。”

“那我们也告辞了。”普罗修斯起身说道。

“不送，住宿的事情，我会派人通知你们。”马尔克长老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艰难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