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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逐橋這才轉過頭,視線對著方欽山,從覺得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變成懶得和這個人拐彎抹角。
「前兩天讓你查的東西查了嗎?」
方欽山動作停頓,終於找到他要做的事了,從包里拿出文件,遞給謝逐橋。
幾張紙而已,裝在一個文件袋裡,謝逐橋腦子很亂,只覺得白紙上的黑字在飄:「我看不懂這個,你告訴我就行。」
方欽山於是走過來,在床另一側坐好,把謝逐橋放到床上的資料拿過來。拿過第一張,說:「陰天,柏油路面,路面正常,無水無油沒有任何易滑液體,以及路面垃圾。」說完把紙蓋到謝逐橋搭在床上的手背上。
緊接著是第二張:「許延聲,24歲,a型血,血液檢測報告顯示,患者體內無酒精、無藥物殘留......」依舊是遞給謝逐橋。
第三張:「道路監控,車牌號F***1615,駕駛經過業躍大道以南路段,路口一綠燈正常行駛,路口二闖紅燈違章行駛,路口二至路口三路段持續車,最後於路口三段紅燈時無減撞上正在拐彎行駛的大貨車,此時事故兩人受傷,無人死亡。」
謝逐橋翻過手掌,接下了這張紙。
方欽山看著最後一張紙上內容,想著這些天外界發生的種種,包括他對謝逐橋說的話,沉默許久,深吸一口氣:「汽車檢測報告結合道路監控,汽車胎壓正常,」講話的語慢了下來,聲音變輕,緩緩道:「汽車制動損壞,經測試,無法正常剎車。」
謝逐橋的反應比方欽山預料的要小,他低著頭,睫毛很輕地顫著,張開手接下了輕飄飄落在他掌心的白紙。
「還有一件事。」方欽山說著把許延聲的身份證遞到謝逐橋手上,於是謝逐橋看到了十六歲時的許延聲。方欽山抿了抿唇,繼續道:「事故地點人流密集,在汽車制動系統損壞的情況下只能採取強制剎車,也就是碰撞。」
當時那個地方,左邊是車,右邊是人,許延聲或許沒那麼偉大,他只是不想下地獄而已。這才有了貨車司機說的「還好他撞的是我的車尾」,在那種情況下,聽著謝逐橋的「想」,許延聲冷靜地什麼都想到了。
只是不知道,這其中包不包括那個擁抱。
「身、份證……是怎麼,回事。」他很慢很慢地說完這句話,眼淚卻很快把身份證上許延聲的臉砸濕了。
「他這種情況......」方欽山猶豫了一會兒,覺得現在說這個很離譜,「市里可能會考慮給他頒個獎什麼的,既然不是嫌疑人也沒有必要扣留身份證,我就替你要回來了。」
謝逐橋還是沒什麼反應,或許是情緒都耗幹了,又或許終於累了。
「其實,」方欽山畢竟是局外人,醫生說謝逐橋只需要實話,他便說了:「他不一定是替你擋那一下,他那個位置車頭破損的比副駕駛嚴重多了。」
許延聲或許只是在自救,謝逐橋不需要愧疚。
「是你嗎?」靜謐中,謝逐橋突然問。
方欽山猛地抬頭:「什麼。」
「那是我的車,」謝逐橋摩挲著身份證上的照片,低垂著眼,神情似乎很溫柔,輕聲說:「你開去洗過車後,我沒有再動過。」
謝逐橋抬頭,聲音和眼神都很平常:「是你嗎?動過手腳?」
說是洗車其實是保養,有問題的話,早就檢查出來了,但如果有人在事後對汽車做過手腳,反而可以解釋得通,方欽山是這期間唯一接觸過車子的人,謝逐橋的提問不無道理。
方欽山說:「不是。」
謝逐橋便垂下眼,變成一副不在意答案的樣子。
方欽山追問道:「你覺得是有人做的?」
「需要做這種假設嗎?」謝逐橋不喜歡猜測。
「需要的。」方欽山的語氣很嚴肅,「警方調查的結果和你猜想的一樣,已經在找嫌疑人了。本來不想這麼早問你。」他強烈表示謝逐橋狀態不好,不想因為已經發生的事,讓謝逐橋的未來變得更糟,「既然你提起來了,到時候警方可能需要你做個筆錄。」
謝逐橋:「受害者做什麼筆錄?」
「替你找兇手就要做筆錄。」
謝逐橋扯了下嘴角,這麼多天,方欽山第一次看見謝逐橋有個像樣的表情,竟然是因為他在看許延聲。
「陳醫生呢?陳醫生在哪裡?快給陳醫生打電話!」
謝逐橋摩挲照片的動作一頓,才放鬆片刻的臉色立即沉了下去,瞬間慌亂。
「你怎麼了?」謝逐橋走的很快,方欽山反應不及。
病房外的過道上,總有人神色匆忙腳步慌亂。
謝逐橋很少吃飯,力氣少了大半,等不到電梯,他便衝下樓梯,用最快的度到達重症監護室所在的樓層。才從安全通道口出來,就看見一個似乎是眼熟的醫生進了重症監護室內。
方欽山竟然追不上他,喘著氣著急地問:「你在幹嗎?」
方欽山看見謝逐橋慌了,謝逐橋站在那裡不敢往前走一步,轉頭看向方欽山的那一刻眼眶裡盛滿了淚,像個做錯了事手足無措想要被原諒的小孩。
方欽山抓住他的手,怕他又跑了,安撫他:「你告訴我,怎麼了。」
盛滿水光的眼睛那麼亮,方欽山卻覺得謝逐橋正在變得暗淡,那是一種不可逆的變化,因為他此時背對著重症監護室里躺著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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