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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应爵支着眼睛问：&1dquo;他还真打算考进士哪？这们大年纪，好好成个亲，生几个大胖小子荫袭他的武职不好么！他这么上进，倒比得我不行了，那天我爹听说他读书，可是差点儿就上鞭子打我了！这是哪个神童，直是个索命的冤孽！”

  老管事也觉得冤孽，可是想起墙上那张宝像庄严的观音像，又不敢往恶处想，心里暗念了声佛，无奈地说：&1dquo;可不就是云南司崔郎中家那位旌表了义士的大公子，我们千户与他也是缘份忒深，大事小情都要关照着。”

  孙应爵哪里在意一个小小的义士，想了一下没想起来，便浑不在意地说：&1dquo;你们谢大人真个要当文人了。罢了，你也别备茶了，我去看看他。”

  他翻身便去了城东武学，看门的军士都认得他，连忙迎上前问：&1dquo;世子今日也来了？敢莫是知道了张尚书下武学来，也想听听他会讲？”

  孙应爵笑骂：&1dquo;我都什么年纪了，又不是都指挥，还回来听这训诲？你们见着谢千户不曾，我过来寻他的。”

  两个军士笑道：&1dquo;回世子，谢千户早上就来了，此时还没走，世子不妨进去寻他。”

  孙应爵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他们，随意指了个人引路，整整衣冠，大步流星地进了武学大门。学里此时已经散了会讲，下学的幼官和武将子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练武，有认得他的便上来行礼。

  他随手还礼，忽见有相熟的教谕过来，便上去见礼，问道：&1dquo;先生今日可曾见过谢瑛？知道他往哪儿去了么？”

  那教谕也客客气气地拱手答道：&1dquo;谢千户散堂后与张尚书一道走的，世子若寻他们，便到讲堂后厅看看。他如今学问精深了，竟能跟张尚书聊得起四书，真难能可贵。”

  孙应爵听得牙疼，连忙跟他分手，找到讲堂后面，正见到谢瑛和张尚书在门口说话。张尚书手里还拿着本薄薄的书，封皮上印着打眼的《四书》，底下还有什么字被他手指压住了，看不清楚。

  张尚书温煦地说：&1dquo;我做左侍郎时便在这里升堂会讲，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一片向学之心。如今的武职子弟和幼官们可比不得你们当年&he11ip;&he11ip;”

  谢瑛垂眸微笑着说：&1dquo;下官当年也是浑浑噩噩，只读《武经七书》《大诰武臣》时用心些，哪里知道圣贤之书的好处。若不是后来见那位小友读书勤苦，也生出自省之心，又怎会重燃向学之志。今日我将这些书送到武学来，也是盼着更多子弟能出勤学之心，不只作一粗鄙莽夫。”

  第46章

  张尚书赞许地说：&1dquo;合该如此。先帝正统年间使成国公置武学教导军官子弟，又许武学生和儒生一般科考入贡，就是为的叫他们读书知礼。这些子弟虽有些微末职荫，又岂能抵得上正途官员的前程？回头我与林大人议一议，着实抓抓武学风气，从严奖罚，俾使其等通晓圣人微言大义，熟习韬略，谋勇兼资。”

  谢瑛赞同地说：&1dquo;尚书关爱，是这些生员的福气。”

  张尚书摇了摇头：&1dquo;福气什么，若真从严查考下来，他们还不知怎么恨我呢。不过武学风气是不如从前严整了，生员怠惰进学，有至于《武经七书》都不能通解的，出操也不勤勉——今日我下学稽查，竟就查到了十余个年长的幼官与应袭子弟逃学。也是该重重地惩处他们一回，以正学风。”

  谢瑛拱手笑道：&1dquo;那下官就不耽搁大人的正事了。”

  张尚书微微点头，低头看见右手握着的那本书，不禁低叹一声：&1dquo;一个乡野间未入学的少年尚肯钻研经书，这钦命建的武学，选的进士作教谕，却教出些庸劣生徒，实在令人心惊。这些书回头便教他们放在讲堂里，让那些生员出入看着，也好长些知羞惭、图上进的心！”

  谢瑛双眉一挑，似是错愕地说：&1dquo;这个崔燮并非乡野中人&he11ip;&he11ip;”

  张尚书缓缓摇头，指尖按着书签上那行&1dquo;迁安崔燮编录”，看着他说：&1dquo;他不是见住在迁安县里？不是正随乡间秀才读书？灵草也要生在山野间才叫祥瑞，若是长在钟鼎之家的，不过是庭兰玉树，也不觉鲜了。”

  谢瑛若有所悟地看着他，张尚书的笑容便深了些，看着那本书说：&1dquo;他既是在县里编出这本书，便足以作武学生员的榜样，与他是谁的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把书卷成筒，敲着掌心悠然回了内室。

  谢瑛在他背后侍立着，到他进去了，才微微吐了口气，转身离开讲堂。到得堂外便看见来寻他的孙应爵，拱手招呼了一声：&1dquo;孙世子。”

  孙应爵也答了一礼，道：&1dquo;方才我进来找你，见你正和本兵大人答话，未敢打扰，就退出来等着了。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咱们先找个地方坐坐？”

  谢瑛答应着，与他一道走出武学，骑上马往附近酒楼去。孙应爵腹中攒了不少要问的，到包厢就叫人清场，急不可耐地问：&1dquo;方才我隐约听到两句——谢大人这是要弃武学文，改考状元了？”

  谢瑛温文尔雅地答道：&1dquo;哪有此事，不过是有感于别人勤学不倦，自己心里也加了警策，不敢像从前那样虚掷光阴罢了。”

  孙应爵惊叹道：&1dquo;那神童是什么来路，你跟撞了邪似的，看他一本书就要闭门读书了？”

  谢瑛嘴唇微启，&1dquo;崔美人”三个字在舌尖打了一转却又压回去，只简单地说：&1dquo;不就是咱们锦衣卫替他要了旌表的义士崔燮。原觉得他是个勇毅之士，不通文墨，不想他回乡读了几天书就能集句成书了，有些触动。”

  孙世子还是没想起崔义士是谁，惊叹道：&1dquo;这不成了周处了？武能除三害，回头读几十年书又能科举入仕，当个名臣&he11ip;&he11ip;”

  谢瑛笑了笑，颇有信心地说：&1dquo;何须读几十年。那果然是个神童，我看他用不了几年便能考进京师了。”

  &1dquo;他几年进京不要紧，你可别也立志苦读几年就好。你一个实职的五品千户，就读出两间屋子的论语也不能应试的。”孙应爵摇了摇头，忽然啧啧两声，倚着桌子凑向他，问道：&1dquo;谢大人今年贵庚了？”

  谢瑛也不管他这么天上一拳地上一脚地问什么，只正经答道：&1dquo;下官今年二十有三，虚长世子两岁。”

  孙世子说：&1dquo;你都二十三了。我爹在你这年纪都有两儿子一女了，我儿女少些，如今也有了个小女。我看莫不是因你家里没个老小相伴，才闲的想念书了。”

  谢瑛脸上的笑容一丝未变，仿佛被打的人不是他似的，问道：&1dquo;今日世子来寻我就是为此事？我倒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急着套上家累。”

  孙应爵仔细瞧了他一眼：&1dquo;你还年轻？”

  谢瑛悠然说道：&1dquo;往古之时，女子二十而嫁，男子三十而娶，使其气血充足，然后行其人道，所以古人往往多寿。以此算来，我岂不还年轻着？世子的好意谢某心领了，婚姻之事倒不着急，我还是趁着为大好年纪多读几本书，往后才能替皇爷办好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