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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易容（第1页）

李元栩还是跟昨日一样，露个面，半夜离开，寅时天还未亮再回来。

他推门进来时，她不再跟昨日一样睡着，她似乎在等他。她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诗集，他走近了，也没抬眼看他，她像沉浸在诗里，他坐到床上，她才抬眼看他，眼睁得大大的，很快露出笑来，她这样真的跟江雨翊很像，明明她在等人，却一副别人来找她的作态，坦然的很。

她将书放到一边，朝里挪了挪，他脱了鞋，就势进了被窝，被窝里不怎么热，她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她是猜到他会回来，也准备好怎么应对吧。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诗集，竟还是那个李济书的诗。她也见过李公子？假如江雨翊带她去见李公子，她以真面目去，她的身量跟江雨翊几乎一样，李公子应该会有些印象。但如果她们不是一起去的，分别以江雨翊的样子去的，李公子会分辨出来吗？这样一来一回，应该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朝里看去，她平躺着，闭着眼，手在被子外，呼吸声不像昨日那么有节奏，没有在装睡，她换了个状态来应对，像是习惯了他观察她的脸，她索性不躲了，如果她的脸有破绽，现在躲了，待会儿不还是会被揭穿。

他撑在床壁上的手有些酸了，他不再坐在那儿了，往下挪了挪，朝里侧身躺下了，身旁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她对她的脸很有自信，既然这样，昨日为什么要躲呢？难不成真被他猜中，真的江雨翊回来了？可他还是感觉她不是真的江雨翊，这感觉没底，他还是怀疑。

说不定江湖中出现能改变面容的药物，不需要通过化妆，或是戴上某种特殊材质制成的类似人皮的面具来伪装，又或者有人精通改变面容的手术。她的脸再看几次，都看不出异样。他戴过十几次人皮面具，乔装变成另一个人，声音、动作都可以模仿的很像，不熟悉的人是很难分辨的。她骗过了这么多江雨翊的亲人，一两个月是很难做到的。江雨翊到底准备了多久？又是如何掩人耳目的？

身旁的人动了一下，他马上闭了眼。

院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跟昨天差不多的阵仗。他们等院子里的人进来，就跟昨天一样颇有默契的抱在一起。她躺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他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抱着她的腰肢，她比昨天放松的多，身子没那么绷紧了，不像昨天一样，他一碰到她，她的身体就缩了一下，她的呼吸声，也比昨天轻缓。

皇后没再派人来了，他们还是照规矩去请安。到了和安宫，高公公向他们行礼，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请他们改日问安。他们在殿外站了一会儿，殿门没有开，李元栩看了看天色，双手行礼，“母后，时候不早了，儿臣跟太子妃要去宰相府，就先告退了，请您保重凤体。”她也跟着行礼告退。

他们在马车前下了轿，李元栩先她一步上车，他没有进车里，他在车前弯着腰，向她伸手，她没犹豫把手伸过去，他拉着她，看她从台阶上来，他让她先进车里，她半弯着腰进去后，他才进去。他们在车里坐定，挽着的车帘被两旁的宫人放了下来。

进了宰相府，应付完她的爹娘哥哥妹妹们，他们便进了她的房间，她的房间跟他前几次来时差不多，没有太大的改变，除了她的床，似乎比之前大一些。床幔因为是新婚的缘故，还是红色的，床上的被褥也是如此。

他走到她的书桌前，一眼就看到李公子的几本诗集，这位李公子到底写了多少本？案上平摊着一幅画，画的一角用砚台压着，他仔细看了看，这幅水仙居然也是李公子的，都说画如其人，这位李公子哪里像这幅画里的水仙，他跟含蓄清幽根本不搭边。他翻开最上的一本诗集，第一便是咏春，写的水仙，像是写的这幅画里的水仙。

最后一句，他觉得是在写人，“自是人间仙姝”，夸美人可不含蓄。

“这是李公子写给臣妾的诗，殿下还是别看了。”

他没有用力，由着她抽走手中的诗集。

“殿下，我们不是要去看桃花，现在去吧。”

她居然拉了他的手，他没有甩开，只是没有跟着她往前走，她见他不动，转身看他。

“出府前需要乔装一下，爱妃不是要保护本王形象吗？”

“……是，殿下，我们如何乔装呢？”

她略有些诧异望着他，她装的还真像，他在心里腹诽了一下，很快，他朝外面喊了一声，“汐月。”

两手端着一个暗红色漆木盒的汐月，走了进来，她后面跟着一男一女，身形跟他们有八分像，他们穿着跟屋外宫人们一样的衣服。

他拉着她走到梳妆台前，两手轻按着她的肩，让她坐在镜子前。

“爱妃，应该听说过易容术吧。”他没等她回应，伸手从汐月捧着的盒子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最不伤害本体的方法，便是在人脸上粘上我手里这张类似人皮的面具，若是跟乔装的人脸有八分相似，只需粘上一小部分。爱妃，愿不愿意试一试？”

他在她眼前撑开他手里的近乎透明的面具，她没犹豫，点了点头。他抿唇笑了，她居然毫不犹豫，她就不担心，这张人皮面具可能会毁掉她的脸？还是经过之前的事，她的胆子大了许多。

“爱妃就不担心这张面具有毒？”

“臣妾相信殿下。”

她对着镜子笑了笑，“你们先退下。”

他抬了抬手，汐月跟那两人退出去了。

等她们一走，她接着说起他脑海中闪过的之前的事，她对之前的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仿佛她亲身体验过。

“臣妾曾被一群不知姓名身份的江湖人绑架，这群人中，为的是一位武功不弱的剑客，他给臣妾服过一种毒药，那毒药对脸起作用，臣妾顶着被红痕覆盖一部分的脸，过了好几日，那红痕并不痒，只是偶尔会刺痛，这张人皮面具应该不会比那毒药厉害。”她接过他手上的面具。

“爱妃后来抓到那名剑客，怎么没逼问毒药的名字？”

“臣妾当时只顾泄恨，哪里会想这么多，”她转过身来，笑着看他，“殿下应该早就知道那毒药的名字，何必问臣妾？”

她不带情绪的质问他，让他意外，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她现在说起，为了什么？为了江雨翊？

他从她手中拿起那张面具，“时候不早了，我来帮爱妃吧。”

“那就有劳殿下了。”她笑着重新坐好。

他唤了汐月进来，他照着那个穿宫装的女人，帮她易容，同时他也留意着她的表情和举动。她的手没有握紧，交叉平放在腿上，没有动过，她的眼睛一直看着镜子，时上时下地注意着他的动作，她的脸的温度，因为他的触碰有所升高。她一点不适的样子都没表现出来，他找不到错处，难怪在床上，她不躲了，她的脸没有问题。

如果没有问题，新婚夜，她躲是因为害羞？他越来越好奇，她们用的什么方法易容，可以完全以假当真。被他盘问过的汐月，真的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她家小姐曾被绑架过，他的这步棋，算是废了。

他们出门前，关于后面的事怎么安排，她一句都没问，都是他主动说明。说完后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客气地说“有劳殿下”，她过于服从，让他有些意兴阑珊。

她跟他都作男子打扮，穿着相府家丁的衣服，混进他早就预备好的队伍后面，穿过回廊，再自然的“消失”，顺利溜到相府后门。后门早有马车候着，驾车的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马车也是非常不起眼的通行款式。她先他一步跳上马车，没等他就自己进去了，剩下他在后面看着摆动的车帘，他看出了她的不高兴。她生他的气，为什么？

他进去时，她已经换上了车里准备好的普通百姓的衣服，她低着头，手在拉着衣裙。褐色很衬她，即便换了一张脸，她还是好看。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她没看过来。他取下头上的高帽，开始解腰带。马车动了，她不再低着头，她看向他，他余光瞟到，便抬头与她对视。

“怎么了？”

“郑兄，我们要去哪儿？”

她也不是那么沉得住气，终于问了。

出来前，他们改了称呼，她叫郑风，他叫郑磊，他唤她郑弟，她称他郑兄。她念郑兄时停顿了，虽然几不可闻，他还是听出了异样，她为什么失态？

“去玉山寺看桃花。”

他将腰带放到一边，解开外衫，她仍然看着他，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他也由着她看。他弓着身子，穿上旁边的深灰粗布衫，系上衣服上的带子，再系好粗布腰带。他重新坐下，她仍然看着。

“郑弟，有何事？”他一本正经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