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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不好，晚间的雨稍微大了一点，店里客人并不很多，尤其过了正点之后，渐渐便只剩了庞二娘这一桌了。

  沈韶光终于也可以松快松快，端了一杯桂花蜜水过来，陪庞二娘坐着。

  雨打在桃花油窗纸上，沙沙作响。灯烛微有些摇动，隔着桌案，沈韶光与庞二娘顺着嘴闲聊。

  能聊什么？不过聊些京里的流行风尚，什么牡丹花髻还是略歪一点好看，什么春夏再贴金箔花钿未免俗气，还是贴翠羽的好，什么最近又流行回来了远山眉&he11ip;&he11ip;

  &1dquo;你看我的眉毛，”庞二娘往前凑一凑，&1dquo;已经改了。”

  沈韶光深深地点头，&1dquo;确实比原先的连娟眉好看太多。那连娟眉怕是专门为干将莫邪的儿子预备的，我们常人画不来。”

  庞二娘并不知道&1dquo;眉间尺”的典故，但也觉得连娟眉并不好看，但奈何宫里流行啊，时世妆，时世妆，不画起来，不显得老土了？

  沈韶光觉得这个孩子是中了时尚的毒，时尚跟美，完全是两种东西！为了拯救庞二娘的妆容打扮，沈韶光便把千年以后加布里埃·可可·香奈儿的名言贩卖给她，&1dquo;有位姓香的夫人曾经说，&1squo;潮流易逝，风格永存’，你咂摸咂摸，是不是这个道理。”

  名言的魅力就在于可以跨越时空，不管什么时代，都可以震人一跟头。庞二娘皱着眉，越咂摸越觉得这话有道理，又琢磨说这话的人，并不知道本朝哪个世家大族是姓香的，但因为自家只是贵，于谱学庞二娘也没认真学过，便不敢问，只怕在沈韶光面前露了怯。

  庞二娘又后知后觉地现，这沈小娘子竟然于京中风尚所知颇多，她于这市井之中每日柴米油盐的，是如何知道的？

  沈韶光淡淡一笑，&1dquo;潮流虽然易逝，但美是永恒的。”

  沈韶光蘸着酒水在桌案上画了一张人脸，跟庞二娘解释何谓三庭五眼，&1dquo;一般来说，越接近这个标准的，越好看。我们化妆，也是为了描补不足，让五官更接近这个标准。”

  庞二娘简直被打开了世界的大门，惊讶地微张嘴巴看看沈韶光，又看看桌案上的酒水画儿，想了想，猛点头。

  沈韶光看她孺子可教，便说得越多了，&1dquo;前两年流行的红豆朱唇，就那么一点点，放在银盆大脸上，真的美吗？还有开额，”说起这个流行风尚，沈韶光就想吐槽，&1dquo;把前额头剃了，弄得额头有朱雀大街那么宽，干吗？想走马车？还是这脸上又是面靥又是花钿的，嫌场地不够，操练不开，要再开拓一块？”

  庞二娘&1dquo;噗嗤”一声笑了，这么多风尚中，她唯一没跟风的就是这&1dquo;开额”了。确实不好看，但也确实流行，且比各种眉毛形状流行的时候更长。

  两人聊着，快起更了，庞二娘才走。临走庞二娘才想起来，今日没等到林少尹，说得高兴，竟然把这个茬儿忘了&he11ip;&he11ip;

  沈韶光笑着招呼：&1dquo;二娘明日再见。”

  回去把庞二娘婢子留在柜上的银子扔进小钱篓子，沈韶光眯起笑眼，这里面一定有一两银子的讲课费，知识就是财富啊&he11ip;&he11ip;

  庞二娘日日来与沈韶光胡混，混了七八日，小脸都越圆了，才等来林少尹。

  林晏又是加班晚了，犯夜禁回来，看见沈记的灯光，便下了车，让侍从们先回去，自己缓步走进来。

  一进门便听到沈小娘子的笑语声，&1dquo;这妆容也似做文章，需有详略轻重。脸上若眉眼长得好，便突出眉眼，若嘴巴长得俏，便着重点画朱唇，若满脸的浓墨重彩，哪里都想突出，便成了画画儿的调色盘子了&he11ip;&he11ip;”

  文章之道，详略轻重&he11ip;&he11ip;林晏转过小屏风，便看见角落中的沈小娘子和庞二娘。

  对上庞二娘突然亮起来的眼睛，林晏垂下眼，对她微微颔，朝对角儿的位子走去。

  沈韶光扭头，二娘功夫不负有心人，花了有二十几两银子，总算等来了这位。

  庞二娘轻轻碰一下鬓角的桃花钗，抻一抻衣襟，挑眉看沈韶光，用目光问她衣饰妆面是不是妥当？

  沈韶光肯定地点点头，今天的庞二娘确实很漂亮，俏丽的桃花妆，撒花衫子，带着股子少女的娇憨，比去年头一次见时那金碧辉煌的样子，好看太多。二娘于化妆打扮上，还是很有灵气的。

  &1dquo;林郎——”庞二娘走上前去一福。

  沈韶光避去厨房，又拉住要端茶饮出去的阿圆，以免尴尬。

  &1dquo;林郎这么晚来吃饭，衙门间的事果真繁忙。”含笑的少女音。

  &1dquo;在其位谋其政而已。”淡淡的男声。

  &1dquo;林郎是在忙后日上巳节的事吗？那林郎去不去曲江？听闻今年上巳节科进士要曲江探花，果真吗？”

  &1dquo;是。”却不知道这个&1dquo;是”是回答三连问里的哪一个。

  &1dquo;听说，当年林郎也是探花郎，是真的吗？”声音中的希冀、娇怯让沈韶光听了都心里一动，少女心事总是诗啊&he11ip;&he11ip;

  不过，如此严肃的林少尹居然还有这样风流的经历？但转念一想，也是，以这位的相貌风姿，被挑为探花郎，也不奇怪。这个时候的探花郎还不是进士第三名的专称，而是捡着科进士里最年少俊美的那个担任的一个临时风雅职务，专司探访名园，采摘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