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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长对姐姐朱汶从陶坎那儿谈来的结果瞠目结舌,心里顿时有个九九:莫非,这陶大将军对我姐是不是……他最乐于看到这种情况的,然后开始自我假如,假如姐夫是个实权派,那我……
他有意无意回头一瞥,带着意会跟着朱汶回去。
回去之后,朱汶让人叫来家中庶长朱云信,师爷先生袁尚凯,掌柜杜心文,账房孙子敬,管家陈至清。
其中先生袁尚凯原先是雪莱国治粟都尉的从事曹官,雪莱国灭,国君、大臣及一部分没跑的六部从属官吏均被押解至长月,后来朝廷一盘查,觉得这些末流小官不能作为宽大的对象进行封赏,也不用看押在衙,就给放了出来,且准许归国。只是这袁尚凯与别的属员不和,放出来就跟人打一架,结果被打伤,没有被如期遣送回去,流落到了长月街头,因为蓬头垢面,受人施舍一条南昌鱼而不吃,高唱:生不逢时多兴叹,有鱼文昌不屑咽。被路过的朱汶当成隐士拣回了家。
拣回家之后,朱汶汶又花费大量花费,从雪莱国接来他的至亲,以先生呼之,可谓器重之极。
杜心文虽然是外聘来的掌柜,但也跟着朱汶好几年。
一开始,他和其它几个受聘的掌柜一样,欺负朱汶一介女流,不懂生意,用天地账作假,结果朱汶心里一清二楚,将其它几个掌柜打个半死,又投到大狱,到了杜心文这儿,见他作假归作假,却只图一些小钱,而且经手产业广为盈利,就给他涨了一倍的薪水,许诺一成的红利,告诉说:“主人给的是你自己挣的,自己拿的可是偷盗,妾身也是贵族,斩断盗贼的手掌轻而易举。妾身觉得你还算有底线,也许是报酬给你少了,是妾身的错,妾身纠正就是。”
杜心文从此忠心耿耿,做起事来战战兢兢。
朱汶驭下有术,也一再回报之,杜心文是商籍,他的儿子想抬籍为官,朱汶不但花钱给他抬籍,还资助了一笔钱,先帮他谋了个员外从事郎的小官,后来就给他活动,放到一个小县城去做了县丞。
不仅如此,过年时,杜心文去东家家拜年,看到他们家里有一缸名贵的金钱鱼,就多看几眼,一回头,朱汶就叫朱长送去,还让带话说:“招金钱可不是鱼,是我们家的掌柜呀。看起来你喜欢这几条鱼,那就送给你养吧。”
账房孙子敬,曾是以前朱汶父亲的下属。
朱汶一家一度落难,他念及朱汶的父亲,每年跋涉数百里,去探望朱长,给朱长送吃的。至于朱云信和陈至清,一个是同族的庶长,会些武艺,和朱长一起管理私兵,一个是之前陈家的二管家,曾因偷二十两银子回家给母亲看病被抓,若不是朱汶讲情,几乎被陈敬业砍死喂狗,后来他虽然活了,他母亲却死了,由是恨陈敬业入骨。
这些人都是朱汶的心腹。
朱汶将他们叫来,讲一下自己拜见陶坎的成绩,就在众人的欣欣然中问袁尚凯:“先生觉得我接下来怎么安排好?”
袁尚凯想了一下说:“我们一下接手大、小十几处牧场,这些土地呀,本来是就沃野,却因为对牧场的扶植变成草场,夫人一把拿过来,只用购买采状的钱,那是大大划算。累计起来,足足有两三个县的土地吧?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全部用于养马,咱们要着手吸引佃户,但除了他们种的够吃之外,其它地方一律种粗粮,要告诉别人,这些粗粮是给养马准备的……以免被人抓住口实。我听说朝廷和东夏都在引进高产的杂粮,我们就来试种这些杂粮怎么样?”
孙子敬却一脸苦相,小心翼翼地问:“怕不容易吧。要是那些牧场全能顺利转为耕地,牧场主也就能有钱赚了,却就是因为找不来雇农,这才不划算。我们现在去吸引雇农,那不也一样吗?”
朱汶笑了,淡淡地说:“吸引不来?!有些地方还在闹流民,朝廷都在想方设法安置,有了地会缺人种吗。”
她没有多说,只目示袁尚凯。
袁尚凯继续往下说:“以学生看,战争中马匹的损耗大,朝廷若一举战胜,就可以得到游牧人的战马来缓解,但朝廷最终的目的是大棉,即便是一战而胜,战争也不会轻易结束。而朝廷若是受挫或者战争一时结束不了呢,东夏也一样会缺马,就算不缺马,东夏也再不会像以前一样提供马匹,马匹的需求肯定陡增。夫人决定养马应该是看到这一点。而且在战争中,朝廷财政也会入不敷出,到时朝廷缺了马,却未必有钱去买,夫人借助朝廷的力量,恐怕也是看明白了。只是这些牧场留下的马匹——老弱病残我们也没要,像样的种马少之又少,要养马,当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大肆采购马种。而要买种马,怕是只能到东夏去……”
朱汶点了点头,决定说:“朱长。你安排一下,我,袁先生,还有天一要去东夏一趟,去买种马,顺道再雇佣一些养马的人回来。”
陈天一是小名。
因为有个算卦的说,天一为死数,又姓陈,于此子大不利,本来能做丞相,最后可能只做个小吏,倘若不姓陈也罢,既然姓陈,就要改掉这个定字。
朱汶问上一通,最后给孩子改了名叫陈天一,表示逾越天一之死数,得无尽之意。
众人纷纷点头。
朱汶又说:“叔爷你还要多招募壮士,保护牧场就得抓住一支武装在手。”
紧接着,她转向孙子敬和杜心文:“其它地方没抛的产业尽快转手,哪怕再赚钱,不要心疼,妾身会要你们知道,钱是怎么赚的。”
孙子敬和杜心文不由面面相觑。
杜心文连忙说:“我们现在最赚钱的是南北方互调余缺的货物,粮食呀,布匹,丝绸,瓷器呀,大宗贸易,快进快出,不存底儿,今年一听说打仗,涨得厉害,留着总能预防万一吧。万一养马亏了呢?”
朱汶看了下袁尚凯,漠无表情地说:“这是人们判断要涨,已经开始囤积,所以才涨得厉害,既然我们已经大赚,就赶紧抛掉,抛干净。你们没现,三分堂已经开始紧缩银根?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贷给那些粮商,布商呢?那是他们知道,朝廷正是要商人们多囤积,囤积得多了,等于在帮助朝廷运粮运布,因为如果朝廷供给上一出状况,一准和买。和买你们都知道吧,给个基准价,管你赚还是赔,如果财政上支出不了,还会给你打个白条,放几年。”袁尚凯点了点头说:“夫人说的没错。朝廷每年从南方调集大量的粮食,布匹,就等着商人们囤积,商人们若是正常买卖也就罢了,要是囤积,那就等于在替朝廷往北方运粮食,运布匹。就算粮食、布匹要涨价,也不会在开战之初涨价,而是大战两三年之后,这个时间内,要是朝廷囤积的粮食数量应该够了,也许不会和买,但是会不停放粮,放布,你囤积在手,以求暴利,能撑得过两三年?”
杜心文反应极快,喃喃道:“怪不得三分堂有如此反应,真不愧第一大钱庄。”
袁尚凯挤着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轻笑道:“杜掌柜跟风三分堂就行了。三分堂已经不屑于炒热巨抛,它掌握全国绝大多数的金银,要炒热一样东西,再在价格最高的时候出手,出手给谁呢,难不成出手给自己放贷的对象,那样伤害的只是他们自己。掌柜就记住,和他们的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他们往什么上面放贷,你就往什么上面押。保准赚钱。不为别的。三分堂已经成了大气候,要帝国起风,帝国就会起风,要帝国下雨,帝国就会下雨。不是王侯,胜似王侯呀,那个销声匿迹的田小小姐,可是商人中的皇帝呀,恐怕也只有我们夫人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朱汶淡淡地说:“我一直怀疑三分堂背后有人。而且奇怪的是,我们养马,他们竟然也不肯借贷。你们想,这是为什么?”
袁尚凯想了一下说:“只能说明他们不想让人养马。如今输入朝廷马匹的只有东夏,他们的反应,和东夏的国策不谋而合了,夫人的意思,该不是三分堂的田小小姐是东夏人吧?”
朱汶闭上眼睛想了一下,轻声说:“三分堂以前就是京东贸易行边上的小钱庄,据说是西陇人开的,靠贸易和无息存银的家,而后竟然跑到雕阴办牧场,很多人都猜,三分堂几换东家,到底是真换还是假换。还有人想查它,却都死的不明不白。三分堂是谁的,其实不太重要了。”
孙子敬问:“为什么?如果是东夏人开的呢,那多危险呀。”
袁尚凯冷笑说:“问题是谁曾想一介钱庄已经主宰了国运呢?也许朝廷的人以前在想,管它呢,随时可以封掉。直到两年前,它开在全国各地的钱庄过二百家,就像一夜间冒出来一样,而其它的票号,也很有可能由三分堂在控股,反正你不找三分堂控股,谁往你那存钱呀,你的银票谁认呀,是不是?朝廷想制止,却晚了,朝廷不也找借口?说要三分堂的幕后东家出来见皇帝,议朝政,这么说,就有可能陛见时将之抓起来,也有可能是知道他不会露面,借机难,结果三分堂的人果然出面说,他们的东家移居海外,不能陛见,如果朝廷坚持,就会起谣言,三分堂为钱业之,若是因为谣言垮掉,天下就会大乱。当时的杨绾,那还是有心看情况而定的,就坚持要看一下。结果,谣言果真四起,都说朝廷要抄三分堂,三分堂被挤兑,按说钱庄被挤兑,会很快倒闭。朝廷也乐意看到。结果呢,百姓从三分堂取出来钱,存进的其它钱号很可能还是三分堂的,买来的粮食什么的,很可能是三分堂放贷过的商人,那还不是又纷纷回拢,尤其是三分堂开始抛售官币收购银两,市场上官钱贬值,而入股的京商集团也害怕自己的利益受牵动,开始罢市,最后,三分堂被挤兑一个月还稳如泰山,反倒全国的物价都在上涨,京城粮食百倍之前。后来百姓们也现,三分堂的银根稳固得很,除非朝廷真把它封杀掉,也就不取了,说,这是谣言,皇帝想把天下的钱都收走吗。朝廷这时才现,朝廷的财政与三分堂息息相关,最后不了了之,还出面辟谣说,朝廷不但不会查封三分堂,还会视情况将铸币权交给三分堂。”
孙子敬叹息说:“如果朝廷坚持下去呢,两个月呢。干脆真抄了它呀。”
袁尚凯轻声说:“三分堂如果烧掉存根,藏匿银根呢,意味着全国人的钱都不见了,朝廷就算想方设法找出他们的银根来,存根怎么办,得到这些银子,朝廷怎么还?到时天下人全穷了,而一个让天下人都穷了的朝廷,还能存在吗?那时银子还是银子吗,钱还是钱吗,不成了真正的天下大乱呀。”
朱汶冷笑说:“你们也还是希望别有封它的那一天吧,我们的钱也都在三分堂存着,使用的是它的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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