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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倾城上（第1页）

待他走后，青莲朱樱等人急忙上前，重新扶着玥妍坐了起来。玥妍看着青莲脖子上的那道剑伤，虽然已经结痂，可是仍然红艳艳的甚是狰狞，当天的情景犹在眼前。

那天她与林玉媛在知味斋门口分开，便坐了轿子回苏园，半路上听到青莲回报，说世子夫人差人来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想要告知与她，便在前面的帽儿胡同前等着。玥妍虽觉得奇怪，可想到此地乃是江都，丁谓管辖范围之内，那些人想来也不敢造次。

可是当玥妍听到轿子外面扑通扑通倒地之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心中立刻觉得不好。青莲急忙起身掀开轿帘，忽然一道雪亮的剑光迎面刺来。玥妍手疾眼快，急忙向后一拉，堪堪躲过。可是凌厉的剑锋也划破了青莲的脖颈，血当时便喷涌出来。玥妍急忙提气想要一跃而起，却现自己的手脚软绵绵地不听使唤。

她环顾四周，见朱樱苏木等人皆被制于人手，冉家兄弟血溅当场，不知生死地躺在地上。眼前一位身形健硕的蒙面大汉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此地正是帽儿胡同的前端，可是街道两边空无一人，也没有林玉媛的身影。那人大手一挥，一阵剧痛传来，她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如今想来，那天的事情透着蹊跷，能够及时地封锁街道，且事成之后迅地把她运出城，时机把握的刚好。若是没有齐军内应，整件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是丁谓吗？她觉得不是。通过这些时日对他的了解，她觉得不太可能。是阿媛吗？也不太像，毕竟她仅仅是一个妇人，又刚到江都，除非是有人早早便替她策划好。

她仅仅是帮凶而已。

那最有可能的是谁呢？她久久不语，心中有一个名字，可是现在还没有完全的证据。目前她只有尽快地恢复功力，想办法回去，才有机会查清楚且报这暗算之仇。

她试着平缓地声，声音很小，不过仔细听还是听得清的。青莲伏在她身前，听道：“冉家兄弟如何了？”

青莲道：“小姐，他们都还活着，只是伤的比较重，要恢复恐怕得三五个月了。”

苏木上前道：“小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药浴。”

玥妍点头，让人扶着褪了衣裳坐进木桶里。

虽然她不知道那位医者给她用的是什么药材，可是她觉得甚为有效。她微微低着头，慢慢运起般若心经，让内息缓缓流过经脉。所到之处刀割一般，她只能放缓度，一点点地自丹田向气海延展。她的身体轻轻打颤，汗珠划过脸颊滴在桶中。

朱樱苏等人见状，知道小姐在运功疗毒，便自觉地守在旁边。见桶中的药水凉了，便加一些热的进去，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第二天清晨。

桶中的药水已经暗黑，玥妍抬起手，示意青莲扶她起来。朱樱见状急忙让外面的小丫鬟重新再准备沐浴的热水。待收拾好重新坐在床上，已是辰时。玥妍见众人也劳累了一夜，便挥挥手，示意回去各自休息，自己则和衣躺在了床上。

虽然现在自己感到神清气爽，可是毕竟一夜未眠不休地运功，还是想再歇一歇的。体内的毒尚有一小部分没有清除，不过相比之前的感受，如今要好很多，最起码行走无碍。而且经脉也比原来扩展许多，也算是因祸得福。她想到云姨之前对她说过的话：洛洛，无论何时何地，要保住一条命！只要不死，过往种种皆是福缘！

当时年纪尚小，经历事情少，难以理解云姨话中的真谛；如今屡遭磨难，破茧重生，她便深刻理解了般若心经的强大。须得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生出一往无前的勇气，方能爆出惊人的力量，如今她相信，假以时日，一定会让自己的内息再上一个台阶。

接下来的两个月，玥妍都是在醒着运功，累了睡觉当中度过。那位医者也很负责任，三天一次，雷打不动地问诊，开药，每次也不多说话。高勖也是三两天便来一回，与她絮絮叨叨地闲话家常，一起吃饭，有时候拉着她的手去御花园逛逛。

尽管玥妍的嗓子已经消肿，可是面对他仍然不想说话。高勖也不勉强，总是微笑着，耐心地一步一步引领着她进入到他的生活。此间玥妍见到了他的皇后罔氏，和一位叫哈斯娜的贵妃。

罔氏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微胖，肤色白皙，丰额修眉，眼若秋水，端庄娴雅，看着很是温柔，在见到玥妍的那一刻也微微得体地笑着，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高勖对她看起来也是很敬重的。

而那个叫哈斯娜的妃子年纪不大，听小监介绍说是哪一个国的公主，前年初才嫁给王上，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她长得美丽妖娆，容貌侬丽，一双大大的美目流转，红唇欲滴，身姿绰约高挑，王上刚纳她的时候，曾经专宠了很久。

玥妍并不在意高勖到底有多少妃子，这跟她有什么关系？终有一天她是要离开的。

高勖虽然并没有勉强她，可是也不代表她就接受了高勖的安排，并且心存感激。如果抛开彼此的身份，也许她对高勖这个人还有一些好感，毕竟他胸怀宽广，风雅博学，且成熟睿智，是这个世间少见的奇男子。

作为一位帝王，他实在是比永嘉帝优秀得太多。玥妍虽然没有出门，可是在见到宫女小监们望向他那毕恭毕敬又崇拜的眼神，便知道他是如何地深得民心。

但是玥妍始终记得江都城上那些浴血奋战而倒下的士兵，那些为了救助伤员被流矢击中的百姓。虽未亡国，可是也有血仇。也许站在高勖的立场上看无可厚非，但是谁也不愿意亲眼看到自己的家乡在敌人的铁蹄之下被践踏，被蹂躏。

尽管现在两个国家已经讲和，建立起友好邦交，但是玥妍知道这种关系是如何的薄弱，也许明年，高勖的大军得以休养生息，说不定他手一挥便再次出征。在夏国滞留的这几个月，有两次高勖都是十几天不见踪影，后来听小监偷偷在后庭跟别人闲聊才知道：王上亲自率领王军，踏平了相邻两个小国。擒获了国主，又收获了许多的金银珠宝。

一时间夏国声威赫赫，领土迅扩张，俨然成为西方一个军事强国。玥妍心中担忧，如此展下去，仅仅凭着一条江水，难以抵挡住夏国的强大攻势，入侵是早晚的事。

她的毒好得七七八八，却总是反复。医者很是用心，不过对于如今的情景也有些束手无策。所中之毒已经弄清楚了，也按照方子调制了解药，但是效果却不尽人意。高勖曾经恼火地询问，医者也搞不清楚原因，大概推测是因为玥妍原来的身体里就暗含毒药，两下子起了反应，因此不好控制起来。

玥妍听到，不禁苦笑，她现在的内息时有时无，好的时候如大江奔涌，坏的时候如鲠在喉。她想着若是卓莹在此，或可一试。不过她虽然心里着急，脸上始终淡淡地。伺候她的宫女小监们背后都说，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罢了，要不然就凭这个冷冰冰的性子，如何讨得王上的欢心？

许鹤州此时已经在夏国的都城夏州蛰伏了月余，当初玥妍失踪的时候，几个方向都曾派人追踪，皆无音信。他不得不调动母后留给自己的暗卫，一路寻找，最终确定夏国国都的方向。尤其是最近皇宫里传出的消息，说是高勖新得了一位宠姬，年龄尚小，却貌赛天仙，只是不大爱说话。王上宠如珠宝，不但常常陪伴，还赏赐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讨佳人开心。听说四月中旬扎布湖边的夏国每年的春季祭礼，王上要带她一同前去，可见受宠的程度。

许鹤州心中疼痛不已，一想到心爱之人如今深陷敌国深宫，便夜不能寐。玥妍定是出事了，否则以她如今的轻功造诣，能困住她的人已经不多。

许鹤州让小安子把卓莹叫来，低声道：“卓大夫，你准备好了吗？”

卓莹一副男装打扮，脸上粘着假胡子，粗哑着嗓子道：“回雍王，随时准备出。”

许鹤州点头，冲着小安子道：“那就按计划行事吧。”

小安子看着自家主人那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主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自从确认了白小姐的行踪之后，主子便暗暗调配人手，不眠不休地修订着计划，有几次差一点晕倒在灯前。多亏了临行前苏老爷子推荐了卓莹大夫跟随，也亏得这个卓大夫嘴狠手辣医术高，才及时阻止了主子的自残行为。

“雍王这是打算英年早逝吗？那我看就别费力气救白小七出来了。”小安子至今还记着当时卓莹那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神态，“否则等她出来你又不在了，接下来谁来照顾她呢？还不如现在就让她留在夏国，好歹有高昌王爱护呢。哦，不对，人家现在已经是仁宗皇帝了，自然是比你更位高权重一些。”

许鹤州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之后便收敛注意了一些。他并不知道卓莹是一贯如此毒舌，还以为她是替玥妍生气自己不爱惜身体，故而出言重了些。待这一路上相处下来方知，此人的言语犀利如刀，丝毫不逊色于她的医术。

小安子见状心中偷笑，想着平时也不知白小郡主是怎么压制这个卓大夫的，之前见到几次，可都是乖乖地站在一边，看起来很是听话明理的。尤其是在江都之战的时候，那一手利落高的医术，便是太医院的医正也是比得的。

卓莹晃着身子，慢慢走到门口。像是记起了什么，忽然回头道：“雍王殿下听说什么了吗？”

许鹤州注视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丽贵妃很受仁宗宠爱。”卓莹有点不礼貌地盯着他看。可是后者除了一脸平静，她看不出来什么。

“无论她变成谁，她只是我的洛洛。”许鹤州缓缓地说。“我只要她活着，至于在哪里，她自己说了算。在找到她确认她的心意之前，我不考虑别的。”

卓莹点头，道：“雍王英明，受教了。”

许鹤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知道她在担心玥妍的未来。如果真的如外面所说，玥妍已经嫁做他国皇妃，自己还能接纳并且像以前那样爱护她吗？

这个问题在玥妍失踪之后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无论玥妍变成谁，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她不愿意，那他就带她离开，并且爱护她一如当初。如果玥妍愿意留下来，那他也会祝福她，尽管心中难以割舍。

他十分后悔，当初没狠心处理那人，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尽管他心中尚有很多疑问，有些过程还需确凿证据，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玥妍的失踪跟那人脱不开关系。待此间事了，他一定为玥妍讨还公道。前路未明，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是如果前面的路上没有了玥妍，那纵使整个世界都臣服于他，又有何乐趣？

他于怀中拿出半块羊脂玉佩，看得出雕的是云中龙。雕工精湛，无一点瑕疵。想着临行前燕琳交给他时候的话：在夏国皇宫找到执有另外半块玉佩之人，那是齐人安插在夏宫内的内应。可以托付给他任何事，包括性命。说此话的时候许鹤州分明看得清楚，燕世子的眼底有悲愤，伤心，以及疯狂。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了玉佩，郑重地道：“放心，我一定带她回来。”

燕琳迟疑了一下，又道：“我不忌讳的，还请雍王殿下告她知道。”

许鹤州心中苦涩，道：“本王亦如此。”

燕琳神色暗淡，看着许鹤州想说什么，终于长叹一声，不一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