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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落拿着浸湿的热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俞少白擦脸上的污渍,这脸也太白嫩了,哎,嫉妒使她面目可憎啊。
桌子另一边罗美芳正红着眼心疼地给丈夫流血的手包扎,云建业一会儿看看妻子,一会儿又看看一双并不愿意亲近自己的儿女,心里宛如刀扎一般疼。
俞少白看着这气氛古怪的一家人,不自在地咳了咳“建业叔,有些话虽然不该我这个外人和小辈来讲,但还是希望您能听一听,您不在的日子里云落和罗姨过的是什么生活,以及这段时间生的这些事的前因后果,听完之后您若有心,便去多方打听印证我所言真假。”
罗美芳本想出言阻止,今天的打击和刺激已经够多了,她担心丈夫自责内疚,但一触到对面女儿淡漠的目光和儿子害怕的眼神,还是硬生生把到嘴边话给咽了下去,她心疼丈夫不错,但她更心疼儿女,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你说。”云建业做出认真倾听地姿态看向俞少白,他五官端正,浓眉大眼,模样十分正派,云落不得不承认这种硬汉长相,搁几十年后也算个帅哥。
俞少白口才十分不错,他像讲故事一样将罗美芳母子三人的事娓娓道来,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甚至没有情绪起伏,就像一个局外人那样简单直白的陈述。
云落虽然没看云建业,却一直留意着他的精神波动,俞少白叙述期间,他没有出言打断,只是静静聆听着,面容似乎很平静。
她的神情同样很平静,内心却如惊涛骇浪一般,她从未见过谁的精神力如此混乱不稳定,仿佛一团要爆炸的,可他的面容却沉静如水,一潭死寂。
他到底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如此暴虐的精神力以云落学医多年的经验判断,这是精神要崩溃的节奏,也许会疯,也许会性情大变,所以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当俞少白说完最后一句话,云建业狠狠闭上了眼,久久地沉默后忽地站起,他慢条斯理地把军大衣脱下套在妻子身上,然后走向云落姐弟。
云落差点惊呼出声,视线由低变高对上了一双慈爱的眼,整个身子紧挨着这个硬朗高大的男人,对面同样被男人抱在怀中的云叶嘴一瘪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你们和娘在家待着,爹去去就回,嗯”云建业扯出一抹笑,试图安抚被他吓到儿子,他紧紧抱住一双儿女良久才放下。
“建业啊,你要去做什么,你别吓我。”罗美芳本能的感觉到丈夫不对劲,连忙过来拉住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云建业却冲她笑笑“不干什么,就是去问清一些事,别担心,在家等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院门口,俞少白也连忙往外走,边走边对罗美芳道“罗姨别担心,我这就跟去看看,有什么事再过来告诉您。”
云落一直呆呆地没有反应,刚刚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抱了自己,感觉好像并不讨厌,长这么大她还没被父亲这种生物抱过呢。
罗美芳就那样痴痴地立在门口,眼里含着担忧,云落不禁心软,无论怎样,她也不想这个女人伤心,自己还是过去看看吧。
她去看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考察这个男人,可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哦,嗯,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
“娘,我也去瞧瞧,你看好我的牛肉炖萝卜,别糊了”不等罗美芳说话,她就一溜烟地出了院子。
云落朝着村子方向一路小跑,脚上穿着草鞋,鞋底黏着积雪,到云家时她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站在外面微微平息了呼吸才踏进院子。
“兔崽子你来干嘛,滚出去”
“闭嘴”云建业的暴喝让云建兵悻悻住了口,他仍旧虎视眈眈地瞪着俞少白,臭小子刚刚那一脚太狠了,尼玛
云落没进屋,她从以前住的那间屋里搬来一个小马扎,默默坐在堂屋外晒着太阳,留意里面的动静。
屋内,云富贵沉默地看着一年没见的大儿子,好一会儿才道“你娘做的那件事,我事先并不知道。她年纪大老糊涂了,被抓去局里蹲了几天也知道自己错了,该受的惩罚也受了,不管怎样,她把你抚养长大,你就原谅她这次吧。”
云落心里冷笑,属这老头子最坏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替他人宽容算什么个事
“她的事先不提,我就问爹一件事,我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最遗憾和愧疚的是不能在父母身边侍奉,最希望的是我拿命换来的血汗钱能让妻儿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她”
云建业深吸了一口气,指着瑟缩在云富贵身后的张菊英,犀利地目光从老太太身上转回老头身上一字一句问道“那样磋磨欺辱虐待我的妻儿,爹您知道不知道”
屋里静悄悄的,在云落的感知中,这个男人的精神力越来越混乱,已经濒临崩溃,一只脚悬在深渊边上,她默默叹了口气,有些明白他后来为何会性情大变,已经初见端倪。
云富贵既不回他也不看他,云建业心里钝钝地疼,不需要回答他已知晓答案,却依旧固执地看着老父亲,他想听听他怎么说。
“你这是要干嘛她虽然不是你亲娘,但也养了你十几年,什么叫虐待你妻儿现在谁家能吃饱饭身为大媳妇多做一点事而已,至于云落那丫头,你娘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吓唬她,谁家孩子小时候不挨几顿打”云富贵霸蛮惯了,向来孝顺的儿子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他觉得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挑衅了,吹胡子瞪眼地把这些话一股脑地就说了出来。
云落算是明白了,这老头霸道自私得紧,心里本就更偏爱第二任妻子和孩子多一些,不过他这么生气怕是因为恼羞成怒,反过来倒打一耙掩饰心虚吧他对张菊英的放纵才是最大的恶,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也不会承认这个错误。
他们习惯了云建业是孝顺听话的冤大头,习惯了罗美芳是没有脾气可以呼来唤去的软包子,云富贵纵容张菊英,老两口对待云建业的态度,几个小辈看在眼里也有样学样,哪里会去尊重和感激这个为家里出生入死的大哥,加上这家人得寸进尺的不要脸属性,这可不就逮着两个老实人使劲欺负压榨嘛,合该欠他们似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的负担,所以你们才对我不喜,为了向你们证明我是一个好儿子,我比他们两个窝囊废孝顺听话所以不满十五岁就主动参军入伍,津贴几乎一分不留全部寄回来,唯一没听你们话的一件事就是娶了美芳,可你们这样对我妻儿良心痛不痛二十九年了,也没把你们的心捂热。”
云建业的话字字泣血,云落冷眼默然,原来是一个被蒙在鼓里,努力想得到父母认可的可怜人,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成全他的孝心而让妻女隐忍至此。
关于这点她理解他,但不同情他也不会谅解他,若没有自己这个外来者,罗美芳和原主以及云叶依旧悲惨一生,是他间接或直接地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他是受害者,亦是加害者。
原主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能不被养歪吗这个家早已从根子上坏了。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云建业身子晃了晃,心神恍惚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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