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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忆（第1页）

董、吴二人把京中的风云变幻一一汇报。

“圣上收到密信和证物后，气得当场砸了杯子，连夜下旨将兵部尚书姚大人收监，十岁以上的家人仆人都收监入狱，兵部尚书一职目前由侍郎周开良大人暂替，由三皇子协同审理。”

“将军遇袭事情传到京城，圣上更是大怒，指派瀚林院王家嫡子王拓为钦差和大太监德盛协前来丰县调查，我二人协助，一同前来，路上担心将军身体，和王大人禀告后，就快马加鞭先赶来了。”

焦仲景静静思索着二人带来的信息，“姚敬没有那个胆子敢与凉国人通敌，最多军备上动动手脚，背后一定还有人，派三皇子协助审查，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拓本人虽为六品翰林，但是其父为刑部尚书，也算是我的岳家人，呵呵，圣上待我不薄啊！”

焦仲景与王拓并不对付，一个草莽出生的武将，字才认了个囫囵，写个奏章也要熬上一个大夜，才勉强语句通顺的粗人。一个是矜贵的探花郎，又是琅琊王家的嫡子，深受器重，某种意义来说，是自己的小舅子，这样一个背景深厚，又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人来，势必会站在自己这边。这是天然的政治立场，与个人喜恶无关。

提起王拓，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亡妻，王家旁支的庶女，王雅琪，那个女人，在嫁给自己的前一个月才记在嫡母名下，有了王家嫡女好听的名头

六年前圣上登基，自己刚被封为五品定远将军，年不过二十二，长得高大威猛，五官端正，一下子跃为京中新贵。

最资深的老牌世家王家抛出橄榄枝，有联姻的意愿，并且嫁的是王家嫡女，那时自己年轻气盛，被这样的虚荣热闹捧着，已然忘了自己是个饱饭还没有吃上几年的粗鄙少年。

他少年心切，幻想着娇妻与高官厚禄，带着野花与京城有名的漱玉斋糕点，满怀期待地送到王家，他没有看懂仆人眼里的犹豫，翻上墙头，想去看看自己的未婚妻，收到礼物会不会开心。

结果，他的未婚妻确实如他想象一般，高贵优雅，仪态万千，只是眼里毫不掩饰的鄙视与厌恶，深深刺伤了他。

她看都没看一眼，让丫鬟把花丢到了院子外面，生怕污了她的地方，糕点赏了报信的仆妇。

她的丫鬟捂着鼻子笑着，“这焦仲景可真野鸡上不了台面，拿这种东西来污小姐的眼睛，可怜我的小姐，要嫁作这等粗鄙之人为妻，连表少爷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那高贵美丽的未婚妻打断道，“好了，环儿，不要再提那人了，我只当自己已经死了，受家族养育多年，不过是回报罢了。”

只当自己死了！

还未萌芽的情丝，就这样被冷水浇了个透。

他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去之前有多期待憧憬，回来就有多落魄失意。

而自己的妻子，永远不知道那束花是他策马到城外亲自摘的，又怕时间长了不好看，他一路狂奔，买了自己最喜欢的几味糕点，叮嘱店员打包地好看一点，他要送人的。

而那束花里，放了他精心挑选的金钗，他想象着未婚妻打开花现金钗的惊喜。

他渴望与未来的妻子分享他认为美味的食物。

原来他认为好的东西，别人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生怕污了自己高贵的眼睛。

那天他喝了个大醉，第一次意识到差距。

只是后来他们还是结婚了，他的新娘在新婚夜里，带着献祭般的表情，闭着双眼，完成交合的那一刻，流下了眼泪。

不知道那时的她，是如何忍受着他的。

婚礼不过三天，就赏了两个丫鬟给自己，美其名开枝散叶。

那个叫环儿的丫鬟也在其中。她们主仆二人，微笑下掩藏的不耐烦，等他背过身去后，又相视一笑，那笑里，不知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讥讽。

自己的妻子如同美丽的花瓶，摆在自己的陋室里。

她把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只是骗不过尸身血海里拼杀出来的自己的眼睛。

一边求取着自己的宠幸，一边在浴室里洗上一个时辰。

她终于求得了子嗣，他终于死了心。

两个人都迫不及待与对方告别。只是一别，再见就是她如枯木般的生命，僵硬地微笑，依旧温柔体贴，让仆妇给自己炖着没有滋味的补汤。

他非常厌恶那个味道，不知道好好的肉不吃，要喝这种鬼东西的意义是什么。

但他还是学会了如世家贵族一样，不动声色地一口一口喝掉，并不再吃掉里面的肉与药材。

直到临死之前，那个女人仍衣着严谨，行为举止皆是世家风范，她交代着遗言，安排着自己的身后事，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而他们两个人的女儿，几乎是母亲的翻版，他不敢多看一眼。

他们两个，都在短短三年的婚姻里，死过一次。

风光大葬了亡妻，把孩子托付给王家，他一天不敢多留，直奔边疆而去，他要在无尽的荒漠与血海中洗刷掉这些年的枯朽。

后来他收拾亡妻遗物时现的，那是王拓随手写的一小诗，不过二三十字，他看不出好在哪里，值得亡妻念念不忘多年。

至此，他的天真与单纯都随着那个女人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