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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dquo;你放心，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你没事，我就走。”这是止安在病房里说的第一句话。

  止怡在枕上轻轻摇头，&1dquo;没用，止安。你以为你走了，他就会留下？他不会的。何况即使他人留下了，心会跟着你去的。就像你不在的日子，我都没有见他开心笑过。我们是亲姐妹，一起长大，你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胆子大，什么都比我好，我都不在乎。小的时候，你什么都喜欢跟我争，妈妈给我买棒棒糖，也给了你一支，可你偏不要，非要我这一支，上了小学，爸爸给我们每人一个书包，我的是红色，你的是蓝色，你明明最讨厌红色，却一定要跟我换，我都依你，什么都可以给你，可是&he11ip;&he11ip;”

  &1dquo;是，你什么都依我，那是因为你什么都有，才可以说不争。我换得了你的书包，抢得了你的棒棒糖，可我抢不到你最让我羡慕的东西，我没有妈妈，我的爸爸不爱我，就算我什么都比你好，又有什么用，他们都不爱我。”止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明明只是想回来看看止怡，然而止怡的几句话，就轻易触到了她藏在心里最疼的地方。

  &1dquo;你有纪廷这样爱你。我最渴望拥有的东西，你唾手可得。你一不如意，就可以远走高飞，我呢？你试过永远在黑暗中的感觉吗，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再美好的东西都是没有色彩没有温度的，那种绝望你试过吗！没有是吧，你的天地太广阔了，可以活得无比jīng彩，你没有他只是遗憾，可是我没有他，就是最后一点期盼也没有了。你为什么要回来，顾止安？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你！”

  止怡哭出声来，她是个天xing善良的人，这是她从没有想过会诉之于口的话，然而每日每夜，这些怨憋在她心中，煎熬着她，现在，她终于哭喊着对她的妹妹说，我恨不得世界上没有你。话说完了，她的泪也gan了，竟然有了种解脱的错觉，她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轻松。

  良久，止安一言未，仿佛与四周沉默的空气融为了一体。

  &1dquo;我没有跟你争过他！”止安终于将手从止怡掌心挣脱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疲累。&1dquo;只要你们愿意，完全可以白头到老，只不过人不是物件，我不能替他做决定。”

  &1dquo;止安，别那么笃定，我要的不是你的&1squo;让’，你也了解纪廷，就算你有心跟他一起走，他未必抛得下一切跟你离开。”感觉到止安一闪而过的黯然，止怡忽然笑了，&1dquo;不如我们打个赌。”

  &he11ip;&he11ip;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凌乱而细碎的jiao谈声，片刻之后，汪帆和顾维桢推门走了进来，纪廷尾随而入，只看到泪痕半gan的止怡和表qíng莫测的止安。

  &1dquo;止安，你回来了？你们究竟怎么了？”乍然见到久别的小女儿，顾维桢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有喜悦，然而当中又掺杂了太多的尴尬，还有此刻的惊讶。

  止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地擦身而过。快步走到止怡netg前的汪帆看到泣不成声的止怡，爱女心切的她顿时咬牙叫住了已走到门边的人，&1dquo;顾止安，你究竟想怎么样才放过他们？”

  止安的手抓紧门把，吸了口气，又把手收了回来，&1dquo;你说对了，我凭什么放过他们。”

  汪帆气得脸色瞬白，&1dquo;你可以恨我们，止怡有什么对不起你，你已经害得她看不见了，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止安看着沉默的顾维桢，这一切多么荒谬。&1dquo;我就是恨你们，那又怎么样？”

  &1dquo;你恨我们？我们好歹也养大了你，你的生母呢，她连看都不看你！你现在是年轻，不过是仗着漂亮，男人都围着你转，可是别得意得太早，汪茗当年也跟你一样，最后呢，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汪帆拥着止怡，对止安说完又转向纪廷，&1dquo;你就糊涂吧，病netg上的这个人，是小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一辈子照顾的，这也就罢了，现在你竟然为了个狐狸jīng一样的女人连爸妈都不要，你知不知道，你爸气得高血压复，你妈就天天在家哭，有本事你就跟着她去吧，看看落得个什么下场？”

  止安用力地拉门，第一次连门把都忘了旋开，她对着怔怔的纪廷说：&1dquo;她说得有道理，也好，我给你两条路，要么别再糊涂，留下来好好地过你的日子，要么你丢开所有的这些跟我走，从此再也别回来，看看你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不等他回答，独自一个人匆匆奔下楼，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止安抬头望着天空，害怕自己会流泪。

  太阳快要下山了，又是一个huang昏，huang昏的后面是漫长的黑夜。她等待的那个人也许会追上来，也许不会。

  止安停下脚步，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天，落日也是这样的圆，午睡后从梦中惊醒的女孩一个人蹲在她的秘密角落里，流着泪看着黑夜慢慢地袭来，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说：&1dquo;有我陪着你，什么都不用害怕。”这才现刚才走得那么急，竟然是因为不敢回头，害怕蓦然回，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个少年。

  尾声

  他问过我很多次，那一天，为什么要他作选择。

  为什么？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

  止怡说，&1dquo;太多个为什么，就像我们姐妹俩走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止安，在我最恨你的时候，晚上闭上了眼睛，都只记得你是我妹妹。就当为你自己赌一个理由，为他赌一个机会，你这都不敢？”我从没有见过止怡那样的决然。

  &1dquo;那你呢，你赌什么？”当时我问。

  &1dquo;我赌我的死心。”

  我不知道最后我们谁算赢谁又算输。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永不沉没的岛屿。

  他说，有。只要你相信。

  番外安栖之屿

  关于&1dquo;夜航鸟”，其实我最早是从止怡那里听说的。那时我们各自躺在相隔不到一米的小netg上，房间里熄了灯，看不见粉红色的窗帘和netg头柜上堆着的布娃娃，止怡心爱的金鱼在玻璃缸里摆尾、转身、吐着泡泡&he11ip;&he11ip;黑暗中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他们都觉得我不会在乎这些，于是我也真的毫不在乎。

  &1dquo;止安，你睡了没？”

  我用沉重的翻身动作来回应她，每当在黑暗里无法及时入睡，我的脾气通常不怎么好，不过止怡不怕，她知道我看上去不怎么配合，但一定会是她的倾听者。用不着睁开眼睛，我也可以想象出她双手抓着被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模样——当然，那时的她还看得见。她的眼里和心里，都是我无法理解的梦幻世界。

  &1dquo;我跟你说，今天我在书上看到有一种生活在海上的鸟，靠捕鱼为生，比海鸥还要大，飞得很高，很凶猛，只出现在夜晚和bao风雨来临前。如果有人在huang昏看到它们出现，就一定会有大的风bao来袭。最有的是，它们无时无刻都在天上飞，一生只落地一次&he11ip;&he11ip;”

  止怡的声音压得很低。明天还要上学，大人们都以为我们睡下了，不能让他们听到这些睡前的悄悄话，虽然通常说话的都是止怡。她有时会复述一段从言qíng小说里看来的爱qíng故事，有时会和我分享几句书里摘抄的&1dquo;人生箴言”，有时也会说起她藏在心里的小秘密，更多的时候是yù说还休地提起&1dquo;他”。睡前这段&1dquo;分享时光”里的止怡是快乐而活跃的，一扫她在人前的羞怯和内向，虽然在我看来，那说的都是傻话。就像这个所谓&1dquo;夜航鸟”的传说，多半也是出自她白天所看的垃圾漫画。

  &1dquo;为什么一生只落地一次？”

  我问的时候止怡已陷入半睡眠的状态，大概她习惯了我在她的傻话面前不吭声、不回应的态度，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回应反倒有些意外。

  &1dquo;嗯&he11ip;&he11ip;让我想想啊。对了，书里说，由于大部分时间都在天上飞啊飞，这种鸟的腿已经退化得差不多了，如果他们落地，行动就会变得很迟缓，一不留神就被渔民或者别的什么动物给吃掉了。所以它们停下来的时候，通常也是死的时候。止安，你对这个感兴？”

  &1dquo;随便问问，睡吧。”我又翻了个身。

  止怡入梦前含糊地说：&1dquo;早知道你喜欢，我会把那本杂志从图书馆带回来。”

  喜欢？不，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在止怡看来颇具1ang漫传奇色彩的故事，在我听来却可悲得很。不过我什么都没有说。很快，止怡的呼吸声变得平稳而悠长。她会有一个甜美安详的梦境，简单而善良的人配得到这些。止怡，我的姐姐，总是被保护得很好，总是被别人小心呵护在手心，她唯一的心事也清浅得让人一眼勘破。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她也许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虽然我在想什么，她从来不懂。她不会知道我害怕且厌恶这个&1dquo;夜航鸟”的故事，一如她羡慕我什么都比她优秀，却不懂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

  我还记得八岁那年一个暑假的午后，我偷偷溜出去和楼下的小胖子去粘树上的知了，玩得大汗淋漓的，还得在爸妈醒来前赶回家，假装自己和止怡一样乖乖在房间午睡了整个下午。我踮着脚尖走在客厅里，低头看到身上的小花裙被树枝划出了一道口子，心里有些忐忑，这要是被爸妈看到了，又是好一顿训斥。我不怕挨骂，甚至连挨打都不怕，但是我怕他们生气。我希望他们喜欢我，就像他们喜欢止怡一样，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怜爱和温qíng。为此我愿意和止怡穿一样的花裙子，绑一样的公主头，尽管小裙子在爬树时总是束手束脚，绑着蝴蝶结的公主头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我弄得乱糟糟的。爸爸面对我时多半是叹息与摇头，妈妈眼里则永远是挥之不去的冷漠。那时我只觉懊恼，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为什么和止怡一前一后同个娘胎里出来，我永远做不到像她那么讨人喜欢。

  我伸手去推自己的房门，却听到爸妈的房间里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一直是恩爱和美的。换做止怡，这时该会识地躲会房间吧，可是我偏不那样，我做了一个让我在往后很多年里都感到后悔的决定，轻手轻脚地走到爸妈的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了薄薄的门板上。

  &1dquo;你也不要老是用这种脸色对她，孩子毕竟还小。”

  &1dquo;孩子？谁的孩子？我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止怡！”

  &1dquo;可止安毕竟也是我的骨rou，我有抚养她的义务。”

  &1dquo;对，那是你的义务，我也尽了我的义务。我抚养了她八年，像照顾止怡一样打理她的生活起居，顾维桢，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对待一个孽种&he11ip;&he11ip;”

  &1dquo;你小声点，当心孩子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