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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第1页）

叶绿和母亲的关系很微妙。

叶绿是东京人，她之所以在本地读书，不只是由于大学好，也是因为母亲的要求。上大学后她很少和家里联系，每次打回家里的电话都是父亲接，母亲一次也没接过。

真无语。

所以当妈妈告诉她，自己要从城市另一头来看望她时，叶绿吓得差点把手机砸了。她不太明白如何和妈妈独处，记得小时候为了奖励她考试拿了好成绩，妈妈带她去迪士尼乐园，结果反倒是她陪妈妈玩了一整天，气得回家就大哭一场，一周没和妈妈说话。

母亲……不，那个人，总是习惯以自己为中心，全然不顾其他人感受。不知道父亲当年怎么看上她的。

知道妈妈周日要来，叶绿周六早上就开始消化不良，一整天没怎么吃饭，惶惶不可终日。在沙上坐了一会，感到不舒服又躺到榻榻米上，躺着躺着又冲回床上，片刻后脸色灰白的她走出家门，想要觅食，吃些什么又完全没头绪，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却一点胃口没有。

为什么要来……别来了吧……为什么要来……别来了吧……

她走火入魔地一整天都在念叨同一句话，说不上讨厌，但就是不想。回想起来，学校家长会参加得最多的居然是她，而不是爸爸，尽管她的主要目的是展示自己的青春靓丽……高三那年叶绿考了全班第二，妈妈带着她去一家珠宝店，直接买了只白金戒指。虽然最后被自己弄丢了……还有刚上大一的时候，酷爱买彩票的妈妈中了二等奖，高兴得立刻要在东京给叶绿买房。

忽然间……好像吃得下饭了。靠在家门边的叶绿敲了敲脑袋，穿鞋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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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女儿和妈妈的关系最好，叶绿却觉得自家恰好相反。

但多说无益，母亲还是来了。就算强颜欢笑也得把她哄好。和叶绿预想中的完全一样，一直到下午六点那个人才姗姗来迟，按门铃的时候叶绿还在吃食面，往猫眼里瞄了一下，她立马慌慌张张地三口变作两口吃完剩下的面，倒掉面汤，又冲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敢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见到叶绿，她连忙用手撩起耳边的头，“啊，小绿……好久不见。”

“都说别叫我小绿啦。”叶绿抱怨。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把母亲让进公寓。听着“叩叩”的脚步声，叶绿心知母亲果然穿着高跟鞋，进到玄关，母亲弯腰脱下鞋，随手把一束花插进一旁的花瓶。

“路上买的，很好看吧。”

“瓶子里没水。”叶绿说。妈妈放进花瓶里的是一束紫罗兰，似乎刚到花期，相当美丽。“没关系，过会我还要带走。”妈妈一句话直接打断了叶绿赏花的兴致，她立刻回过头，走到沙上坐下。只是她觉妈妈走路一瘸一拐，迟疑了一下，“……脚怎么了？”

“没事。”

妈妈含糊地摇摇头，眼神躲闪，紧挨着叶绿坐下。叶绿连忙往旁边让了让，“不用靠那么近也没关系。”

妈妈点点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无话可说。妈妈打破僵局，“十二月了，天气是不是很冷？这里毕竟是海边。”

“嘛……还好，是有些。”叶绿含糊道。

“怎么不开暖气？”

“暖气贵，舍不得。加上今天不是很冷，就……”

妈妈点点头，不再说话。叶绿的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放，真尴尬。妈妈很明显想说话，却怎么也不开口，她看在眼里，忽然有些烦躁，余光瞥到妈妈红肿起来的脚踝，她咦了一声。

“脚踝？”

“啊……不小心摔的。”妈妈赶紧伸手，挡住红肿部分，“你这里有没有药？我想擦一擦。”

叶绿起身为妈妈找来治扭伤的药物，看着妈妈弯下腰费劲地擦拭，忍不住道：“都不会照顾好自己，这么远的路也穿高跟鞋来，真是的。怎么这么晚？”

“我……”妈妈有些嗫嚅，心虚地别过头。叶绿叹了口气，蹲下身接过药瓶，仔仔细细为妈妈涂抹，“犹豫什么呀，我又不会责怪你。”

“找你的公寓花了些时间，你给的地址太模糊。眼见快天黑了，心里着急，就把脚给……”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叶绿打断。

“不想让你觉得我丢脸。”妈妈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叶绿啧了一声，手上不自觉加了些力气，“这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丢脸？地址模糊你跟我直接说不就好了，我难道还能赖在家里不管你？这么年纪了，比我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疼。”妈妈说。叶绿连忙拿开手，“抱歉。”

不穿高跟鞋来不就好了吗……这句话堵在她的喉咙，没能蹦出。

“还是开一下暖气吧，以后。”妈妈仍旧低着头，“体感可能不冷，实际上还是会让身体受寒，费用高就和我说，我来出钱。”

叶绿没应声，她别过头抹了把脸，点点头。上好了药，她把瓶子放到桌上，忽然听到妈妈说：“以后少吃食面，有防腐剂，也没营养，对身体不好。”

“……我不是小孩，别管我啦。”

“你在我们这里一直是小孩。”妈妈温柔地摩挲叶绿的脸颊，“多吃些健康食物，脸颊都长痘了。没钱就和家里说，爸爸会支持你的。”

“嗯。”叶绿哽咽。“一起吃个饭再走吧，妈妈。”她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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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绿做了自己珍藏的高级和牛，原本打算放假再吃的，可她丝毫不可惜。

这一顿晚餐，她久违地和妈妈有说有笑，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像在家里一样。妈妈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只是以前的叶绿对此从来不上心，今天听到夸赞，她却觉得很幸福。

洗过碗，小坐了一会，妈妈说得走了。

“这就要走？”叶绿有些不舍，她看向妈妈的脚踝，后者读懂了她的目光，“不要紧的，我搭电车回去就好，还能走路，不算很严重。”

“还回去干嘛，在我这住一晚吧。”叶绿说，“我睡沙就好。”

妈妈摆手，叶绿拗不过妈妈，只能放她离开。将她送出玄关，跟着走到楼梯口，刚要道别，妈妈忽然说了句“等一下”，“花，我忘记把花带走了。”她说着折返，叶绿愣了好一会，又好气又好笑地站在原地看着妈妈拿了花出来，目送她带着一大束紫罗兰下楼，嘴里还哼着歌。

叶绿无奈地摇头。

她的嘴角翘起，算了，这次不计较。